魔宫二十八(1 / 2)
“你在外面也有些时日了,该回家了吧?”魔尊一手端起琳琅侍奉给他的茶,很认真的在品,尽管他不好此道,甚至连茶的品种都不认识。
琳琅颔首,“儿臣明白。”
魔尊放下茶杯,虚撑住下颚看向女儿,虽然她是如此听话,可这听话中又掺杂着不少疏离,每次她闭关修炼,像是在修怎么遗忘他,出来就当成陌生人对待。
“你,在因为你哥哥的事怪我么?”他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君上误会了,儿臣并无此意。”
魔尊抚掌笑道:“那就好,这小子当众造我的反,也不可不惩处,你先随我回一趟魔宫,我先替你除了你身上最后的桎梏,你再来找他,不用取他性命,打断手脚也差不多了,然后带回去,关个千万年,好让他涨涨教训。”
这处置就很魔尊了,琳琅思忖着,这样做,恐怕让他比死了都难受。
“可是君上,我最多和他打个平手。”
魔尊不以为意道:“无妨,纵然这次你渡劫失败,也不能说是坏事吧,这次回去教你一种新的功法,修为上定能越过他去。”
“儿臣先多谢君上。只是儿臣尚有一事不明,日前儿臣的确神魂受损,但师尊已为我治愈,为何君上说我还有桎梏,”琳琅毕恭毕敬,模样好不乖觉,“不敢隐瞒君上,前几日我同一只杂毛妖怪交手,挥剑之时竟然觉得血气翻涌,这让我感到迷惘,还望君上为我解惑。”
魔尊其实不耐烦看到她得体的言行举止,而魔尊其人,与谢磬不同,向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伸手握住琳琅的皓腕,不由分说便将她拉进了许多,他笑道:“这样说话听得更清些——你问为何功力不稳,很简单,无道虽然修补了你的神魂,到底你的功法是道门正统,但仍是天魔之躯,以前你的修为深厚,灵力充沛,自然压制住了这一点,这一次神魂受损,这两股本就相悖的力量在你的体内交锋,日久年深,必成大祸。”魔尊说这番话时态度倒是严肃了许多,他抬手将女儿垂落鬓边的发别到耳后,轻抚着她的脸庞,叹道:“这本也是我的不是,没能早些察觉到,你师父这次替你稳固了神魂,那么就由我来为你清除桎梏。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出任何事。”
琳琅敛下眉目,轻声道:“有劳君上费心,琳琅敢问,君上要用什么法子替我治病,倘若不治……儿臣还有多少时日?”
会这么问,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魔尊一挥袖,手机自然出现了一卷书册,将其递给了琳琅,“不用担心,这方法甚是简单,只需要你我双修即可。”
琳琅的指尖颤了颤,险些没拿住这册子,望着面带微笑的魔尊,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样看着我?”魔尊关心的问道,“这普天之下,能救你的只有这个法子,而功力之强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我就只剩下无道了,或者,你更想和你师父双修?”
琳琅不禁感到大为窒息,“……君上,您是我的父亲,师尊教导我,培育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琳琅怎能……”
魔尊打断她,口吻自是平常随意,“什么纲理伦常,魔域中人还要讲究孔孟之道不成?还是说这事你见得少了,或者……你心里念着谢磬,为了他,连救命的法子都不愿用了。”
“我……”
“没什么你啊我的,你不愿意也不行,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将你带回,等救了你的命,别的事,你爱如何便如何。”
她的君上一言九鼎,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琳琅抿着唇,神色凝固,不知心底究竟是何想法。
魔尊的目光投向天际,不屑道:“他们以为谢磬投靠,又伤了你,我便断了左膀右臂了么,可目前为止,这老天还没赢过我一次。琳琅,这件事也不仅仅是为你,我的心意,你能明白吗?”
琳琅目光似有震动,最终盈盈下拜,“儿臣……遵旨。”
琳琅随魔尊回了魔域,本要一同去魔君圣殿,可途中掉了头,不一时,落在了天绝山山麓上。
天绝山的山势峭拔,怪石嶙峋,莽苍松林在风里起伏。夏季山溪水满,琳琅缘溪而下,林间乌鸦被惊动,叫了几声,又睡着了。野草丛生没膝,求偶的昆虫崾腰作歌,青蛙偶尔从她脚边跳过去。
她径直走进天绝禁地。这洞窟位于整座山正中心,壁垒天成,向上是千丈的岩层,向下是黄土和黄泉。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作为监狱,是最深沉的黑暗,最孤独的宁静。
琳琅在指尖点亮了一簇火焰,借着光四处逡巡:山洞中一池深水,光线所及的部分是墨蓝,所不及的部分是铁灰。水中央石台兀立,台周浮雕狰狞狴犴,象征着无上威严,烜烜赫赫。石台作正圆形,直径七尺,即是曾囚禁了她五十年的所在。
她苦笑一声,名为修炼,实为囚禁,一切都因为她最爱的哥哥。
琳琅在山洞里来回走动,喃喃自语着:“于我而言,这里固然是牢笼,这世界何尝不是更大的牢笼呵。”
“——那么,你终将何去何从,谢琳琅?”她仰起头,第一次苦涩地念出这个姓名,激起山洞的回声,继而又是久久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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