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之处细到超出许多人对水彩的认知,略景之笔又豪放果敢,大开大合的表现模糊光影和对水痕、晕染的超强把控。
单单她对光影的表现,或者用色的大胆, 就足以令当下许多画坛大佬赞不绝口。
而华婕竟能将它们融合在一幅画里, 酣畅淋漓的把这些高潮的技法当成抒情的工具——这真让人无限感慨啊。
真正有才华的人,就是能将许多你付出再多努力也把握不到的东西,信手拈来、随便使用。
她只是在表达自己对这条街巷前世今生的感叹,缅怀自己的曾经,同时悄悄将自己对一个少年的思念融进其间而已。
当华婕画到忘情时, 她甚至会忘记自己到底是在过往中画现在, 还是在现在去画过往。
那个少年时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仿佛成了她最无法忽略的习惯, 一言一行、每一个小动作、小表情, 以及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都卷裹在她的记忆里。
好像连关于上一世的记忆也被他侵占,就像明明没有他存在的上一世生活角落,也开始出现他的身影般。
人的记忆原来只是思维的投射,当某种情绪过于强烈的时候,它甚至会改写你的记忆, 让你沉浸在醉生梦死般的创作中时, 情感激荡,思绪混乱,将胡思乱想与记忆和现实都混淆。
只是凭借着本能, 提笔,落笔……
当一气呵成画了半个多小时候,华婕收笔,忽然觉得累到虚脱。
她手臂垂下,毛笔丢在涮笔筒里。
呆呆望向强,才忽然能听到身边的声音,感觉到自己肉身的存在。
呼……
当大脑兴奋到一定程度时,居然会这样。
她茫茫然看着前方,觉得如果身边出现一张床,她能立即翻到睡着。
太累了。
又太尽兴了。
这种感受,她两世加起来都从来没有过。
眨眨眼,她正想着看看时间,找回点自己缺失的空间、时间感。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肩膀,转过头,她对上沈佳儒欣慰又感慨万千的笑容。
“老师……”
……
……
沈佳儒默默站在华婕身后已经看了不止半个小时,他看着华婕画到细腻之处时,抿着唇角皱着眉,小心翼翼又全情投入的细细勾绘。
看着她画到远景和光影模糊处时,大笔挥毫,洒脱又肆情。
忽然想到那些能写出最细腻柔情词句,又能写出最豪放张狂词句的诗人。
他这个旁观者,也能体会到华婕画画是的那种释放般的快感。
他知道,她是享受的。
即便是他这个当老师的,站在她身后看她画画,也体会到一种奇妙的舒适感。
羡慕,向往。
放松,亢奋。
那种激烈的,能感受到自己正活着的热血沸腾。
忍不住同她一起舒口气。
在她甩掉毛笔,垮下肩膀放松下来的时候,沈佳儒才发现自己这个站在她身后看画的人,手臂和肩背肌肉也不自觉一直绷紧着。
一个人对某种事物的全情投入和热爱,是可以传染的。
这种精神、情感,煽动性太强了。
“画的很好。”搜肠刮肚,但最后沈佳儒只能说出这样朴实的四个字。
他想说一说她这幅画,可万千语言都化成了沉默。
关于她画中隐藏着的那些关于沈墨的点滴细节和影响,他也不准备戳破。
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他是沈墨他爹!
对于一个每天朝夕相处的人,他这个对画面和周边一切都敏锐观察的人,怎么可能分辨不出?
可只要华婕不开口,他也并不准备多说什么。
沈墨大概正是华婕的大卫,是华婕的蒙娜丽莎,是华婕的带珍珠耳环的女孩,是华婕的莫里索吧……
沈佳儒怕戳破许多事后,那种因为藏着心事而内敛又浓烈的情感会从华婕的画面中消失。
即便是不认识沈墨的人,也能从画面中读出华婕在这幅画中寄托的种种复杂又深浓的情感。
这就够了。
“休息一下吧,老师带你去吃饭。”沈佳儒说。
半个小时后,在餐桌上,他又发感慨:
“其实教你们的过程中,我也获益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