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盼拜托杨迎雪的事儿在一个月后终于有了消息,常盼第二天就动身了,她先去了禄县。
上次来是因为宋香萍的后事,而这次来,是追寻方游生母的过往。她们的生母都在她们的生命里停留了片刻,留下的都是让后辈不愿提起的惆怅。
常盼跟方游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以至于共同经历的事思来想去总是清晰如昨,那天方游抱着她低低絮语里的沉重和缅怀让她一想起就心痛的无以复加,这个多年后依旧没变化的县城,公交车都旧的像是随时会抛锚,深秋的梧桐树叶子都黄了,风一吹,扑簌簌的落下来,人行道上的砖块看上去完好无损,但踩上去总是摇摇晃晃,下雨天的时候不经意的踩到,污水会溅的满腿都是。
她走在一条条交错的巷道里,方游当年住过的小巷早就无人居住,据说还坍塌了一块,被封锁了起来,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而多年前住在那里的人家,搬走的搬走,离开的离开,湮灭在这个浩大的人间里,踪迹难寻。
常盼看着资料上的地址,一户户的寻找着,有些人早就忘记了那段住在潮湿深巷的记忆,也有人早就离世,也从未跟后辈将起过那一段经历,都是人世间最普通的存在,哪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在记忆里给你画上一笔浓墨重彩。
她在禄县待了好几天,一边做着周学姐给的课题,一边走访着,经过一条街的时候,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站在街口愣了好久,才发现她经年住过的筒子楼,已经倾颓多时,断瓦残垣,显然是要拆迁重建什么别的楼了,谁家的大红脸盆还没带走,在水泥墙里刺眼无比,街上是来往的人群,对面是围墙内凌乱的建筑残骸,地上的梧桐叶在微风里打着转,枯叶脆脆,连滚动声音都有些喑哑。
穿着靓丽的女青年站在路边,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上去跟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县城有着巨大的牵连,她曾经在这栋承载了无数家庭的筒子楼里,度过了一个人一生中还算重要的青春时期的后半段,也就是这段日子,嵌在她的身体里,以至于骤然看到断壁残垣,苍凉感乍然而起,眼眶都有点湿润。
在她以为她终究找不到线索的时候,反倒碰到了一个熟人,那人个子很高,不胖不瘦,估计是刚下班,正好瞧见正对着一个打铁店拍照的常盼,大概是有点不确定,连口气都是犹犹豫豫的——
“你是常盼?”
常盼转头,完全不知道这个穿着职业装蹬着高跟鞋的年轻女人是谁,总觉得有点眼熟,但也想不起来了。
“你是常盼吧,我应该没认错啊。”那人嘀咕了一声,把手里冒着热气的烤鸭塞到了车篮子,“我是李冬茜啊……”
常盼啊了一声,脱口而出一句非常欠揍的话,“你怎么这么瘦了!”
瘦版李冬茜有点无语,隔了几秒道:“你怎么说话还这么难听!”
常盼:“……那真是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