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俊心头咯噔直跳,要不是和曾一阳搭档多年,说不定还以为曾一阳是个不会打仗的新兵,手里又把枪,一心只想着凭借一己之力,就要和全世界斗一斗,那里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司令员,打长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可比围困哈尔滨要难得多。”谢维俊苦笑道。
“嗯,有点难度。周保中手中藏了一支骑兵营,应该能排的上用场。”曾一阳点了点头,他只要把握大战略,具体仗怎么打,不用为他。
谢维俊笑了,原来是佯攻,吓唬关东军的,不过他又纳闷了,佯攻长春,这可是关东军司令部所在城市,伪满的政治和军事中心。诺门坎之前,这里可驻扎着关东军最强悍的师团——多门师团。
诺门坎之后,多门师团(也称第2师团)在满蒙损失了一个旅团的兵力,可还有一个旅团驻扎在这里。大半年过去了,凭借一半兵力,想要重建多门师团也不是难事。
三万人的一个超级师团啊!
这绝对不是独立旅能够对付的了的,更何况,日军师团一级的部队中,拥有一个两千人的骑兵联队,这个联队的战斗力,比步兵只强不弱。
四野两个主力纵队,一个游击纵队,加上一个军区的独立旅,兵力确实少了一些。但好在没有防御地带,加上三江地区沟壑、河流、湖泊众多,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
这半年来,老百姓都是按照军事化编户口的,组织起来,那个叫齐整。
大部分老百姓家都是去年挖的土窝子,拿上一个包袱就算是搬家了。日军真想在三江地区围困百姓,也是困难重重。
“命令1纵放开通河、方正两翼的防御阵地,主力向北方移动,留下小部队袭扰日军。”
曾一阳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容,心说:梅津美治郎,你不是想要进攻吗?我就一次让你攻个透彻。三江门户的通河、方正两县的主力部队一旦撤离,对于哈尔滨的日军来说,无疑是在他们面前,放了一个诱人的蛋糕。
这个蛋糕有多诱人,曾一阳不说,谢维俊可是知道些的,低着头想了想,才说:“这样一来,我们不是不设防了吗?要是关东军攻进来,老百姓来不及转移该怎么办?”
“难道日军还敢杀老百姓?”曾一阳一挑眉。
“关东军在东北可是驻扎了十年了,其控制力是我们所无法比拟的。在抗联的期间,关东军在抗联第3军的根据地大杀老百姓,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鬼子不是说杀就杀了吗?”谢维俊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但他没有看清曾一阳心底的想法。
战争是要死人的,既然鬼子能杀中国人,为什么中国人就不能杀鬼子呢?
“加一条命令,各个部队在攻占日军驻地之后,将部分缴获分给和鬼子有血海深仇的百姓青壮。”曾一阳脸色一寒,已经五月了,但脸部僵硬的如同在一月,零下三十多度的寒风中。
谢维俊手一抖,差点被手指中间夹着的香烟给烫着了,连忙说:“司令员,这是要出大乱子的。”
“这不是什么大乱子,仇恨不是用说教就能解决的,鬼子的血债千万,难道我们还有义务去保护日本平民的安全?”曾一阳的话,让谢维俊一阵口吃。
“任何责任都由我来负。”在日控区造成动乱,虽然残酷,但给关东军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在伪满,日本人占据总人口的六分之一强。
其中大部分是日本从本国境内迁移过来的农民,侵占当地老百姓土地的事,每天都在上演。
关东军控制的铁路公司,矿产公司的支援。这些公司都是受军队控制和保护的,大都拥有一些武器自卫。但是,基本上大都是步枪和手枪,这些轻武器,只能起到威慑作用,这还是在老百姓手中没有枪的情况下。
无休止的盘剥和贪婪,让这些为日军管理财产的本国居民也变得残暴起来。不少人手上都沾染了鲜血,尤其是矿山这些地方,抓来的中国人吃着发霉的食物,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护。
1纵在解救北满矿工的时候,很多饿的眼晕头花的矿工,在打开镣铐的时候,大部分对那些浓稠的米粥和馒头看都不看一眼,而是拿着铁制的脚镣,冲向鬼子监工。
几乎所有的鬼子监工,都在那一刻,都没仇恨的矿工给淹没了。
等到人群散去的时候,没有一个鬼子监工还活着,这就是仇恨。对于很多人来说,战争离开他们很远,以至于,不少人还以为,伪满也好,民国也罢,不过是换个政府交税。对于这些人,用政治说教根本就是无用的,让血来告诉他们,同样是黄皮肤,但鬼子不是他们的主子。
当命令一层层下达的时候,绥化城正沐浴在阳光中,和往常一样的柔和,这是一个初夏的早晨,对于城市内的掌权者来说,放眼望去,都是他们奴役的对象。
而这里的掌权者只是二百多个拿着枪的鬼子大兵,说来有些讽刺,投靠关东军东北军将领,在几年之内,大都被剥夺其军权。只有在日本在伪满开办的军校中深造过的中国人,才能在伪军中受宠。
这使得,还控制着部队的东北军老军官们,对日军产生了一丝不满。
但这种不满,根本就不敢发泄。为了生,而放弃了一次尊严之后,他们再也找不回军人的血性了。
晌午,在东城一个跨院中,十几个穿着伪军军装的人,围在一起,商讨着他们的计划,正是昨天潜进城内的侦察连战士。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接到消息,让这些人配合在下午一点,在城内至少骚乱。但如何制造骚乱,对于他们来说确实非常困难。
“李同志,你对绥化比较熟悉,你看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在城市内造成骚乱?”侦察排长王敬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来,而支队司令张吉海给他下的是死命令。
李冉,北满省委绥远特区书记,在绥化生活了十多年,但他公开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中学老师。要想造成城内骚乱,顶多也能想个罢工罢课什么的,但即便是罢课,也要联络,时间上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一边的小交通,一个叫毛豆的十五岁的男孩,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王敬的注意:“毛豆,你有办法?”
毛豆点了点头,小嘴一撇,说:“我有办法,不过用了我的办法,就要让我当兵,杀鬼子。”
王敬一愣,诧异道:“为什么要当兵杀鬼子?”
“报仇。”毛豆突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中满是仇恨的火焰。李冉在一边解释道:“毛豆的父母当年也是抗联人,三年前,牺牲了,人就挂在城门上。”
“好,即便你的办法不成,只要这一仗后我还活着,我就答应你。”王敬一拍大腿,果断的说。既然是烈士的子女,想当兵杀鬼子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