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不知崔耕对苏大郎使了什么妖法,这厮竟然能安安稳稳地在四方居住了一宿。
非但如此,第二天一早,就随着崔耕一起,乖乖回转苏家了。
苏府,堂屋中。
苏有田半倚着桌子斜斜坐在堂首,耷拉着脑袋,紧锁眉头,不住地唉声叹气。
他这叹气可不一般,一声大来一声小,一声高来一声低;一声长来一声短,一声粗来一声细,仔细一听,还挺有节奏的。
苏绣绣虽然明知父亲是在做戏,但时间久了,还是忍不住道:“爹,您究竟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吧。再不说,我可要回屋了。”
苏有田又是轻叹一声,道:“唉,我还能说什么呢?该说地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倒是给句准话啊!关于贺县尉续弦纳妾之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女儿不是说过了吗?大郎还在外面浪~荡,兜里没带一文钱,也不知道饿着没有,冻着没有,女儿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事儿。再者说……”
苏有田赶紧敲砖钉脚,道:“那大郎回来,你是不是就同意这桩婚事?”
“……”
这回苏绣绣却不肯回答了,脸色微红,眉宇间略有抗拒,低头看着地砖上的花纹。
“每次你都这样。”
苏有田惆怅满腹,只好使出了酝酿多时的杀手锏,道:“绣绣啊,咱们苏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为父就是个药罐子,五十多的人,看起来跟七十多的小老头似的,恐怕是没几年好活了。我这临死之前啊……”
苏绣绣对父亲还是很孝顺的,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颤,打断道:“爹,快别这么说,您只要好好将养身体,一定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苏有田苦笑一声,微微摇头道:“真能长命百岁,我也就不逼你啦。但是,人总不能和命争不是?”
苏绣绣还要再劝,苏有田却摆了摆手,继续道:“常言道,人年五十,不为夭寿。为父现在就算死了,也没啥可惜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没个靠山,就他那两下子,能保住咱们苏家这份家业?”
绣绣坚定地道:“爹,你放心。就算真有那天,女儿一定倾尽全力,帮弟弟渡过难关。”
“你帮忙?”苏有田叹了口气,道:“不是为父看不起你,你一个弱女子,本身就不宜抛头露面的,你就算拼了命,又能帮得上多大的忙?”
“这……”苏绣绣还真被问住了。
苏有田又语重心长地道:“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你嫁给贺旭。虽说过去了是当妾,但你若是生出个一男半子来,在贺家还不是举足轻重?到时候,你弟弟和苏家的也有了依靠了。为父就算现在死了,也……”
“爹,您别说了!”苏绣绣微微颤了颤双睫,哀莫于心死般,叹道:“我答应了。”
苏有田大喜过望,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女儿答应了,可以嫁给贺旭。”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苏绣绣的腮边滑落,哽咽道:“不过,在嫁他之前,您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其一,您让崔家送份修书过来,总归是夫妻一场,女儿不能一女二嫁,让昔日待我不薄的夫家蒙羞。其二,您把大郎找回来,他身上没带银子,我怕他在外面出事儿。”
苏有田听了这话,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苏绣绣终于松了口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重大进展。
忧的是,这两件事他要是能搞定的话,还至于在这口口婆心地相劝吗?
是现在就答应女儿的条件?还是跟她讨价还价一番?
正在苏有田不断纠结之时,忽然有个下人跑了进来,大呼道:“老爷,大喜,大喜啊!少爷他回来了!”
“啥?那小畜生回来了?好!好!好!”
苏有田连呼了三个好字,高兴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道:“这混账也不太傻嘛,还知道回家,哈哈!你快把他叫来,我有话问他。呃……注意,别吓唬他,就说本老爷今天心情不错。”
那下人喘了口气,道:“您别着急,小人还没说完呢。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陪少爷回来的还有上次来咱们家的崔家小相公。”
“崔耕?”苏有田道。
“二郎?”苏绣绣道。
下人连连点头,道:“就是他。”
苏有田暗暗琢磨,儿子回来了,崔耕也来了。难道是老天开眼,把绣绣提的两个条件一并解决了?看来我这阵子没白吃斋念佛啊!菩萨保佑,这事儿要是真成了,我一定帮您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老苏越想越美,兴冲冲地起身相迎。
可他刚一到门口,就忍不住惊呼出声:“嚯~~”
但见百名悍卒,盔明甲亮,杀气腾腾,排成一个方阵,把自家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在方阵的面前,崔二郎身着一身浅绿色的官袍,面沉似水,不怒自威。
这还没什么,关键是崔二郎身后的这位,论高度比常人能高一头,论宽度能比常人大三圈。
往那一站,就如同庙里的托塔李天王一般,眼角眉梢带着千层杀气,身前身后带着百步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