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和尹安仁出来,登上门楼观瞧。
但见果然,偌大的尹府,已经被围了个针扎不透,水泄不通。粗略估计,外面的军兵得有四五千人。
尹安仁一嘬牙花子,道:“都是金家的私兵,看来这次金家要把我尹家斩尽杀绝啊!”
崔耕道:“国主也有私兵?”
“多新鲜啊。”尹安仁道:“和白会议为什么权力超过国主?那是因为这些贵族所掌握的私兵能压服国主。贵族都有私兵了,国主能没有?”
“原来如此。那这次……是您的谋划暴露了?国主要找您摊牌?”
“有这种可能。”
尹安仁冲着外面的人群高声道:“吾乃上大等尹安仁,你们之中是谁在主事?把他叫出来,与老夫说话。”
“上大等稍等。”围府的军士中有人答应一声。
功夫不大,人影晃动,有一人金盔金甲,在几十名军士的簇拥下,走出了队列。
其人正是新罗二王子金承庆。
他抱拳拱手,道:“参见尹伯父,侄儿奉国主之命前来,送您最后一程。”
“但不知国主因何要灭我尹家?”
金承庆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原因:其一,您勾结三王子乃至崔国师,意欲趁着和白会议谋反,证据确凿。”
尹安仁听了心中一凛,颤声道:“国主的眼线,怎么可能如此得力?看来……什么和白会议,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老夫那埋伏在触离谷中的族人,怎样了?”
“执事省侍中波珍且涛已经监督着朴家的私兵,前往触离谷了。以十敌一,有心算无心,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尹家……完了!”
噗!
尹安仁喉头发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说实话,就算刚才发现自己的府邸被围了,他都没有那么激动。无它,死了就死了呗,自己这大岁数,什么享受没享受过,已经活够了。只要外面那些尹家的大军还在,尹家就不会灭亡。
然而现在,很显然,国主这是要和朴家一起,把尹家赶尽杀绝了啊!
“上大等!”崔耕眼明手快,赶紧把尹安仁扶住了,道:“您……您没事儿吧?”
“放心,老头子我还挺得住!”
尹安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精神反而显得健旺了些,他朗声道:“二王子,你方才说国主要灭我尹家,主要有两个理由。但不知这第二个理由,又是什么?”
“第二个理由就是……咱们新罗需要你们尹家去死。”金承庆道“如今新罗的情况,老爷子也清楚:国库里穷得能跑耗子,百姓家里无隔宿之粮。想向大唐打秋风吧,高仙芝又守得滴水不漏。既然如此,也只有破了你们尹家,才能让我新罗略得喘~息之机了。”
“好!好一个金兴光,平日里表现得温文尔雅,仁厚大方。想不到竟然有如此心计,老夫这一局输的不冤啊。不过……”
“怎样?”
“他想拿我尹家的粮食和财产,填新罗的国库,想得美!老夫这就阖家自~焚,让他什么也得不到。”
“哼哼,自~焚也只能烧了你尹家的部分财物而已,你吓唬谁啊?”
话是这样说,金承庆还是一声令下,命手下的金家私兵对尹府开始了疯狂的进攻。
“冲啊,杀啊!莫放尹安仁跑了啊!
“头一个杀进去的,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杀一人可取尹家女子一名,粟米百斤!”
……
重赏之下,金家的私兵架起云梯,如潮水搬涌来。
尹家的大部分私兵都被派出去了,现在仅有一千多一点在反抗。此时他们自知无幸,要不是有院墙保护,恐怕已然崩溃,
金承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当然知道,,说了刚才那些话,尹安仁会毁坏府中的粮食和财物。
但是,不说那些话,这一千多尹家私兵仗着地利负隅顽抗,得给金家的私兵造成多大的伤亡?
无非是两权相害取其轻而已。
……
……
在阵阵交战声中,尹安仁命人将家里的粮食和财物,都浇好了豆油,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可以点火。
尹家的嫡系女子,包括尹紫依在内,都被分配了一把短刃。可以想见,只要他一声令下,火头燃起,尹家的私兵自然会崩溃。到了那时候,这些女子也只能以死殉节了。
崔耕见状,不由得暗暗叫了一声苦也,自己算是被尹安仁给害死了。
既然尹安仁的罪名是勾结自己谋反,那么,即便自己投降,也难逃一死。
但若是不投降呢?
在臧希烈的护卫下,自己和贺娄傲晴可能冲出突围,但是魏云儿魏雪儿和吴知怎么办?
简直就是无解!
为今之计,也只能拖延时间,以待奇迹发生了。
想到这里,他阻拦道:“上大等,且慢!”
“嗯?”尹安仁眼前一亮,激动道:“莫非崔大师可以施展法术,救我尹家全族?若果真如此,老夫愿意破家相谢!”
“什么啊?”
崔耕哭笑不得地道:“我要是真有那本事,早就是一朝人王地主了,还当什么劳什子国师?”
“那您的意思是……”
崔耕道:“上大等切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在春秋战国时,智伯瑶和韩魏两家合攻赵氏,兵围晋阳,总共围了两年多。最后,甚至以大水攻晋阳,晋阳城危在旦夕。当是时,谁觉得赵氏有翻盘的可能?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赵氏派人联络韩氏和魏氏,晓以利害。最后,三家联合起来,突然发动,灭了智氏。当时,若赵氏放弃了,战国七雄恐怕就不是韩赵魏,而是智韩魏了。”
“这话倒也有理。但是……我尹家的韩氏和魏氏在哪儿?朴氏已经出了京城了,我就是想联合,也没对象啊。”
“呃,贫僧不是让您采用赵氏的手段,而是学习赵氏的精神,永不言败。咱们再坚持一会儿,万一,发生了什么突然有利于我方的变故呢?”
“你是说,死马当活马医?但是,即便老夫命令士兵全力抵抗,如今士气已败,也没什么大用啊。”
“这样啊……”崔耕一咬牙,道:“让我来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