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咬了咬牙,道:“朕出内库三百万贯给张爱卿,总共六百万贯呢?”
张仁愿斩钉截铁地道:“那也太少。”
“你……”
李隆基真恨不得一茶杯糊在张仁愿的脸上。
他强忍怒气,看向其他宰相道:“其他爱卿的意思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吱声。
李隆基可真急了,不悦道:“朕就不明白了,中宗朝韦后乱政,朝廷乌烟瘴气。父皇在位,太平弄权,朝廷权威当然无存。尽管如此,突厥吐蕃都不敢犯我大唐天威。怎么朕继位为帝王,我大唐就两面受敌?到底是朕德行不足……还是诸位宰相不称职?”
这话的语气就相当重了,皇帝总是没错的,当然是众宰相尸位素餐!
别人还好,都是官场老油条,唾面自干的本事练的炉火纯青。
但崔日用不同,他从小就心高气傲,受不得气。就是走宗楚客的门路升官之时,宗楚客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更关键的是,他并不觉得李隆基多么英明神武。
唐隆政变前,崔日用觉得韦后实在赖泥糊不上墙去,才转而投靠不那么烂的李隆基,对其根本就没少敬畏之心。甚至于,他内心深处,很有以李隆基恩人自居的意思。
当即,崔日用阴阳怪气儿地道:“当然是微臣等人是尸位素餐之过了。在中宗皇帝以及太上皇在位的时候,遇着这种“巧妇难为无米炊”的事儿,都是岭南王崔耕来解决的,微臣等人只是在一旁辅助而已。”
好么,这话明着是说群臣尸位素餐,实际上还是把锅扣在了李隆基的身上。
你要是德行够,让崔耕来辅佐。那还用得我们劳心劳力啊?
“你……”李隆基气的满面通红。
崔湜赶紧提醒道:“日用兄,还请慎言!”
“慎言?”崔日用眉毛一挑,道:“怎么?本相说得不对?其实我这还是往轻了说呢。若是崔耕在,那阙特勤吃了熊心吞了豹胆,敢杀同俄特勤?赤玛类能不顾忌崔耕,骤然和吃扎陆贡翻脸?我说咱们尸位素餐有什么错?”
“好,好,好!”李隆基怒极反笑,道:“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尸位素餐,就退位让贤吧!传朕的旨意:崔日用恃功而骄,着贬为常州刺史,钦此。”
“啊?罢相?”
崔日用之前只是想发发牢骚而已,万没想到,李隆基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他先是一愣,随即跪倒在地,脖子一梗,道:“谢陛下隆恩!崔耕早就说过,微臣性子清高,这宰相当不了几天,果然是料事如神呢。”
其实崔耕之前说的是,崔日用性子清高,一定会要中了张说姚崇之计,被贬官出外。但反正如今已经被罢相了,崔日用干脆痛快痛快嘴了。
然后,他磕了三个响头,道:“今日乃是宰相议事,微臣这个常州刺史就不掺合了,微臣告退!”
李隆基语气生冷地道:“去吧。”
崔日用起身,出了甘露殿,大殿内的气氛越加沉凝。
闹到这一步,双方都有责任。崔日用是性子太过高傲,李隆基则是方寸已乱。
在没有崔耕出现的历史上,李隆基初登位时,大唐的境况比现在要差上许多。但那又如何,择忠臣良将,慢慢扳回场子不就得了?国势一天天的变好,李隆基也沉得住气,乃是标准的圣明之君。
但是现在,李隆基登基之后,倒霉事儿一件一件的来,处处不如意,好像大唐离了崔耕就玩不转似的,真令他无比火大。如今这个尴尬的事实被崔日用挑明,他也就难免气急败坏,行事操切了。
罢了崔日用,李隆基才算稍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他看向四周道:“到底如何应对吐蕃,咱们今日必须商量出一个结果来。朕就不信了,没了张屠户,我大唐朝廷就得吃带毛的猪?”
崔湜眼珠一转,道:“启禀陛下,微臣倒是有一计,不但能解陇西之危,而且……可以给崔耕一个大大的难看!”
李隆基眼前大亮,道:“好!临危节乃现,板荡识忠良,这才是朕的真宰相!但不知……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