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话音刚落,楚辞海便猛然一阵咳嗽,步伐不稳,眼看就要栽倒,楚蓝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扶住,再和楚母一同把他放到椅子上,紧接着,楚辞海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次咳地比上次还要厉害,几声过后便“哇”地一口喷出鲜血。
“来人啊!来人啊!”
“爹,爹!”楚蓝的声音和楚母的声音混杂在一块,响彻本来寂静的楚府。
不到片刻,家丁和丫鬟便急冲冲地朝大厅跑来。
“去叫大夫来,快去叫大夫来!”屋内,楚母的声音凄凉尖锐。
苏灵郡看不下去,刚要起身,却被身边人一把拽了回来。
顾云泽似刀锋般的眼神意思他不要轻举妄动,苏灵郡叹息,他看了看身边人,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没有进去救人。
大夫来的很快,楚辞海在此之前已被送入了卧房,苏灵郡和顾云泽也旋即跟了过去。
此时已至巳时,屋外弦月高挂,树影朦胧,楚辞海的卧房里一直传来令人心烦气躁的咳嗽声,一阵阵的,仿佛要咳干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
大夫们进进出出,每当一个出来的时候总是对着后面的那个摇摇头,脸上全是无奈。
苏灵郡着急,眉眼间也随之落上了一层柔倦,听着里面不停歇的咳嗽声,他几欲起身想要进去救人,但无一不被顾云泽拉了回来。
顾云泽拉他拉的很紧,几乎没有给他一点能抽出手的缝隙,苏灵郡的每次挣扎,只会让对方把手拉的更紧。
看着大夫们一筹莫展的样子,苏灵郡猛然一扯,想要挣脱对方,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动弹。
不知何时,顾云泽已经点住了他的穴位。
苏灵郡:“解开。”
顾云泽平平看了他一眼,并未作声。
屋中的咳嗽声还在继续,此刻苏灵郡只觉得每听一声咳嗽便备受煎熬,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想回去。”他轻声说道。
“快了。”顾云泽躲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内,不愿挪开目光。
“够了,我想回去。”苏灵郡语气比方才强硬了许多。
但顾云泽没有理会他,依旧自顾自的看着屋里,冰雪容颜上忽然起了一丝轻微的变化:“来了。”
“什么来了?”苏灵郡不解,顺着他的目光也向屋内看去。
屋内陈设素净萧条,与之前府口的牌匾相比,不由显得有些清冷,更像是开门的老伯住的地方。
帷幔遮住了塌上人的脸,但根据身形来断,是楚辞海不错。
“阿蓝,过来。”榻上的老者声音嘶哑,让苏灵郡听的心头更为难受。
“爹。”锦衣公子唯唯诺诺的走过去,大气不敢喘:“孩儿知错了。”
“爹不怪你,”楚辞海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轻抚在楚蓝的头上:“爹知道你也难受,只是那沈姑娘走了有好些年了,你不该如此执迷不悟,这天底下好看的姑娘那么多,何必死守这一棵桃树呢?”言罢,他深深叹气。
楚蓝坐在榻边,垂着头,许久才道:“我的事,爹是不会懂的。”
“你有那么多笛子,却唯独最把这根最丑的爱惜如命,想必是那沈姑娘送给你的吧?”楚辞海带着颤抖的笑,低低咳了两声。
楚蓝直言不讳道:“嗯,是的。”
楚辞海从他手中拿过笛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咂咂嘴:“真丑啊……咳咳咳……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笛子。”
“爹,”楚蓝拿回笛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别致。”
“好好好,”楚辞海笑道,“丑的别致。”
楚蓝:“……”
“好了,咳咳咳,”楚辞海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爹这病容易传染,你赶紧,赶紧下去吧。”
楚蓝:“嗯,那爹你注意身体。”
两人在窗口目送着对方的离开后,顾云泽才淡声道:“走。”
“嗯。”他点头,这才发现自己的穴位已经被身边人解开,只是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手脚都有些麻木,似有小虫啃噬之感。
顾云泽大概看出了他面色不是很好,索性抱起他,足尖轻点,转瞬便落在屋顶上,他没选择从进来的路回去,反而是从屋顶上飞掠出楚府。
凉如水的月光撒在他的飘然而起白衣上,似有点点星光,熠熠闪烁,使他棱角分明的俊脸更添几分柔和。
出了楚府,两人走在静谧的街道上,决定分道扬镳。
“我看楚蓝没有什么问题,”苏灵郡推测,“不过有待观察。”
“嗯,”顾云泽点点头,“知道。”
“心思如此缜密,想必顾公子是闯荡江湖已久了吧?”苏灵郡问道。
顾云泽没有回答,一时间,四周又安静下来。
“在江湖上呆的久了,那些为了保护自身的本能就很难忘记,”苏灵郡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顾公子并非天生如此冷淡吧,但能改变一个人性格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是一件小事,有时候是一种情绪,有时候又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他停下来对着顾云泽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人心再冷,也有温暖的时候,有时候那微不足道的东西反而更能牵动人心。”
顾云泽沉吟不语。
苏灵郡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态度,于是接着道:“你的脸上总是不带有多余的情绪,想必是在江湖上待久了,生怕敌人察觉到你的情绪从而对你不利,对吗?”
顾云泽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算是吧。”
“面具带久了就会变成变成面具,”苏灵郡笑了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在下日后定会相报,只是今日和公子说这么多是因为我不希望顾公子的心也带上面具。”
顾云泽看了看旁边素净的男子,良久,他垂眸,掩住了自己的情绪。
苏灵郡对他拱手道:“顾公子,就此别过。”
顾云泽:“嗯,告辞。”
苏灵郡:“好,后会有期,”他忽然间又想起什么,转身道:“还是要多谢公子今日救命之恩。”
顾云泽长身玉立,冷言道:“不必了。”
他拂袖,欲要飞走。
“公子留步,我还有一事想问,”苏灵郡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公子今日所说的六道盟是何门派?我未隐居前在江湖上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是近些年新成立的门派吗?”
顾云泽:“确实是近些年新成立的,情况复杂,我现在也不便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