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豫右手被控,试图用左手脱困。两人过招十数回合,杜放立于一旁,伸脖笑道:“可悠着些。要折了殿下,这次汝便亲去侍奉汤药罢。”
林豫一个分神,本已气息微喘的程靖寒屏气敛神,反手击在其手肘接合处。林豫虎口一震,险险落了剑。
林豫敛剑,徐徐退行两步,躬身叉手,铁铸似的面目熔化了些。
“郎君恢复得不错。”
“这本是有八成,被晏清你一个突袭,殿下恐失一成。”杜放笑着拍拍他冰冷的铁甲。
林豫讪讪的,脸颊泛红。
“又胡说。”程靖寒扶起林豫,眼怼杜放。
杜放嬉笑,看着他们,恍若回到当年纵酒放歌时,一时心弦颤动,打了个寒噤。
“外面凉,进屋再谈罢。”
林豫屋内陈设简朴非常。除开置放盔甲与兵器的木架,便是一张花梨木几案,上面摆了砚笔。
杜放盘腿坐下,就着灯烛,缓缓铺开舆图。
“冀州易守难攻,守城的统领又是颗硬钉子。”他食指一点冀州,“硬攻,绝非上选。”
“硬攻不成,便智取。吾可遣人围城纵火,一把火下去,看他能撑几日?”林豫语出果断,目光探向凝神的程靖寒。
程靖寒不言。少顷,他发出一声幽微轻叹。
“孤记得少时读过一阙词。”他微仰起弯俯的上身,神色怅惘,“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昔年孤不识句意,如今才晓字字深重。”心头如被铅块坠压,两人皆缄默。
“或可佯作攻城,实则侧面突袭,取个出其不意,声东击西之策。”林豫斟酌提议,“只是这样一来,要耗费不少时间……”
枝桠间垒砌的玉沙骤然而落,扑在厚实绵软的雪地上,了无踪迹。
程靖寒视线移向那一地银白。皇权更迭,冀州统领却未有变更,可见他的六弟并非庸才。观眼下形势,拖越久越不利。能快刀斩乱麻自是最好。
“吾即刻修书一封,亲去会会冀州统领。”程靖寒如是说。
听罢此话,林豫脸色一变,杜放亦不无担忧道:“郎君,仆可同往。”
“不必。”他话语坚定。
他欲做之事凭谁也拦不住。且此事若成,亦是两相有益。杜放眼帘慢垂,不再相劝。
几日后,大雪初霁,冀州城门半开。林豫驻步于城墙一里处,遥望着一人一马缓步进了城门。地上是马蹄深浅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