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坚从前,从不觉得赤身裸体有何大碍。他本就自荒野长起,满身的粗悍野性镌成了他的一身钢骨,更何况从军十多年,在军中裸露身体太正常不过了。
这身皮的用途,无非是堵悠悠众口,伪做善人。
然而此刻,仅仅是被辛秘扯开领口,露出半片肩膀,他竟有了难以言说的羞耻。
“请您不要……”
一时之间,竟吐出仿佛受辱妇人般的求饶了。
辛秘也有些吃惊,细白手指松脱了力气,只软软搭在他脖颈处,重逾千斤。
她原本是想他尴尬难受的,可此时那张肃穆沉默的脸庞闭上双眼,眼皮凝重,下何处绷紧,牙关咬得极紧,似是真的难受了,她又有些惶惑。
后悔吗?
她咬了咬唇,没再思考这个话题。
但男人此时仿佛是真的在她手下受了辱,这又让她感到难言的酸涩。她不明白那副表情从何而来,就这样提防被她碰触?一时只觉得胸口难受,一路低沉坠至胃里,胡乱地猜测这又是凡人之躯的一处柔弱。
“不看就不看吧……”她有些失了趣味,咕哝着退开了他的身体。
神明的不乐显而易见,她尖俏的下颌缩到水下,眼睫一眨,一滴悠悠的水珠从眼尾滑下,像是一滴无助的眼泪。
即使化为凡人,感受过凡人的喜乐与哀愁,她也并不能完全了解那些复杂缠绕的、又不堪与人说道的细腻情愁。
只是她方才懈怠地退离他的身体,抽手而走,赤裸的手臂便又被握住了。
“您若想看……便能看。”霍坚睁开眼睛了,只是仍然低垂着视线,他的头发即使被水打湿了也不是柔软服贴的,有些冷硬地缚在脑后,就像他这个人,野草般。
但他的语气是种奇异的柔软妥协:“只是我的身体丑陋污秽,恐会吓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