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明面前,这个头发卷卷的女子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儿时最童稚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事苦难,只管扑在阿秘膝盖上,颠三倒四地倾诉自己的烦恼。
即使现在,她不再年幼,已经变成了厉害的出色的人。
辛秘微微叹着气,就像小时候面对着胡乱撒娇的辛枝一样,她伸出手,抚摸着那头卷翘长发,好像在抚摸小羊一样,毛茸茸的,又卷又弹。
“辛枝,辛氏已经诞生了新的神明。”她说。
辛枝一愣,浑身僵硬,猛地抬起头来,目中是惶然和焦灼。
“这片土地的人民,饱受欺凌已经太久了,”她安抚着嘴唇颤抖的辛枝,眉目带笑,“放手去做吧,他们会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好的。”
“那、那阿秘你呢……”辛枝浑身发凉,双眼紧紧盯着她,“阿秘你,你怎么办呢?”
这是个蠢问题,谁不知道呢,不被需要的神明会怎么样。
辛秘拍了拍她冰凉一片的手背:“我……亦不想再做神明了。”
离开辛枝的院落,她身形带雾,慵懒倚靠在高耸院墙之上,眺望着远处的落日,有些迷茫。
好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放心不下的辛枝安顿好了,也送别了故人,她独自一人降临于世,好像独自离开,也不会留下半点涟漪。
有冰凉的风吹过耳畔,她抚了抚长发,听到了身旁不远处的喷嚏。
“哈啾!”来人受不得风寒,吸着鼻子,窸窸窣窣裹紧了身上布料。
辛秘挑了挑眉,垂眼看了眼缩在墙根的人,出声揶揄:“你竟已衰弱至此,风寒?哈。”
唐锦裹着厚厚的袄子,纤长眉眼在斗篷一圈白绒衬托下显得清丽纤细,像个质弱凡人女子。
又或许她现在本就与凡人女子相差无几了,辛秘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力量。
但即使衰弱成凡人,唐锦还是照样与她拌嘴:“休要说我,听说你也没几天好过了,到时候你还不一定有我这样舒服。”
她目中狡黠:“毕竟你可没有贴心好侍女。”
辛秘撇撇嘴,看着她又连打好几个喷嚏。
“你也就这两天了吧?”她平淡质问。
唐锦也平淡回答:“啊,差不多吧。”
她们就仿佛讨论的不是生死,只是晚膳有没有吃饱之类的小话。
“跟着欧阳浔出来逛了一圈,感觉怎么样?后悔没在后山里安稳睡着等死吗?”辛秘尖酸刻薄的,嘲讽他们这一族喜欢死在故土的小毛病。
“还行吧。”唐锦耸肩。
她其实不太喜欢出门,更何况是远门,原本她确实是想一个人留在那片诞生成长的后山草甸中安然睡去的……但那个笨手笨脚的小侍女跟着她一起受欺负,她若是死了,这小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思来想去,心烦意乱,她干脆带着小圆脸一起跑路了。
“等我消失了,你给那个小姑娘随便安排个院子,让她洒扫清除,有的糊口便好。”食铁兽神闷声闷气地补充。
“但我也快消失了耶,等我也死了,她不是照样受欺负。”辛秘似笑非笑地挑衅她。
唐锦古怪地看着她:“你又不准备真的毫无反抗地消失,不管你能不能成,我总是要信你一信。”
这下轮到辛秘错愕了:“……你说什么?”
唐锦瞥了她一眼:“我们一同长大,那些辛氏的秘术,你幼时给我讲了不少,当我不记得?如今桑洲信仰深厚,那些磅礴的念力在哪里,我又不是察觉不到。”
“我虽不知死人能不能复活过来成神,但你这护短性子,又怎么可能将受了委屈死去的辛梓这么简单就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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