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黑森子爵叛逃会带来的这一可能的后果,彻辰并非没有考虑。不过他有很大的把握黑森子爵并未投靠俄国人又或者他天良未泯、并未将科诺托普堡的内情告诉俄国人。
“各位,”彻辰说道:“我相信俄国人并未知道内侧堑壕的事情。但这并非是我出于对黑森子爵的信任,有两件事情足以说明这一点:其一就是俄国人挖掘的地道,如果敌人知道北面城墙后面还有一道堑壕,那么他们就该把地道挖到其他三面城墙下面,因为那会对他们的突击更加的有利;其次,这几日俄国人发射的榴弹,我计算过,落在堑壕附近的榴弹并未多余其他地方,那就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堑壕的存在,不然他们应该集中火力摧毁这里。”
彻辰的话虽然有理有据,但众人还是忧心忡忡。
见状,彻辰大喊道:“各位!盟过什么誓,就让谁对自己的誓约负责!我曾经向维戈夫斯基和亨里克·波托茨基保证,我一定会守住科诺托普,那我一定要做到。现在俄国人士气动摇,我们只需再打击他们一次,就可能让他们彻底的放弃拿下科诺托普堡的打算,而要是只是破坏了地道,那除了破坏地道,对守住科诺托普没有任何其他的帮助。甚至于还有可能给他们更多的休整和重整士气的时间。各位,我们还要坚守二十多天,不是一天又或者两天。我实话实说,对于坚守这么久,我除了此法,实无把握。”
众人听了彻辰的话,虽然情绪各异,可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彻辰的判断。
一千多名士兵带着火枪隐伏在预先挖掘的堑壕后面,对爆炸所形成的城门缺口形成了一个大花环,因为紧张,许多人的脑门都渗出细密的汗水。握着火枪的手心也是湿津津的。
大战前的平静,一切都是那么的悄无声息。听到的只是波耶骑兵的铁靴因为快速的在碎石上移动产生的脚步声,像是压抑的闷雷。
俄国人越是接近缺口,他们的信心越是十足。因为许多人都认定,守军已经在爆炸中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跑到护城的堑壕边,开始往堑壕内抛下成捆的柳条、灌木、树枝、成袋的棉花和成捆的麦秸,眨眼之间,堑壕就给他们填实了。
科诺托普堡仍然是寂静无声。
但是,当近三成的敌兵已踏上抛进护城河中的铺垫物并进入城堡内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手枪射击声响起。而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叫喊道:“开火!”
立刻的,城堡内的堑壕后面和两侧完好的城墙上,骤然闪亮起一排长长的火焰,响起了火炮的轰鸣和火枪噼噼啪啪的射击声。
防守者的呐喊和进攻者的哀叫,各种声音混成了一股股汹涌的声浪。如同歌利亚勇猛无敌却被大卫王用投石索击杀,此时的俄国士兵,正如歌利亚一般被大卫用投石索击中了致命的头部,扑腾在地翻滚着。
防守者弹无虚发,没有一枪不射倒一个敌兵。以霰弹为填料的火炮更是大显威风,一发炮弹就使敌兵成片倒地,就像大镰地一拂便割倒满地簇立的庄稼。
那些冲入城内的敌兵,处于三面火力夹击之下,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开始毫无秩序地往四面八方跑,密密麻麻的人相互挤踏,纷纷倒下,形成了一座座战栗的人丘。城墙上的费多特扔下火了枪,他亲自自上而下操纵一门火炮,向密集的人群的头顶倾泻霰弹,在他们开始逃跑的时候,泼洒下铅和铁的骤雨,封锁了前进又或者撤退那唯一的通道。
敌人的强攻全线被打退了,俄国步兵和波耶骑兵逃出城堡,他们惊恐地吼叫着,像疯子似的仓皇逃命。
这时从城墙上投掷下来沾了焦油的棉布和火把。这些引燃物将堑壕内的木头和棉花点燃,形成了一道封锁线。
逃生无路的俄国士兵只得回返。
彻辰拔出了腰间的马刀,他大喝一声带着所有人展开了反击。那些本就被打的晕头转向、毫无战意的俄国士兵自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于是他们也就开始作决死的拼搏。
以波耶骑兵为核心,俄国人两个三个多至五个结成小群体,彼此背靠背相互依靠,手里或使长枪或使斧钺或使弯刀或使战刀疯狂劈砍。惶遽、恐怖、自信必死而绝望,这诸般情感在他们心中演化成了单一的暴戾。战斗的狂热控制了他们。有些敌兵忘乎所以地扑向哥萨克们,想作个对个的白刃战,但眨眼之间这些人就在哥萨克水兵的手枪下丧命。这是两支狂怒队伍的恶战,科诺托普堡守军怀着对仇敌的满腔怒火,依仗伏击者的心理优势和冷热兵器的混合使用,使得敌兵的惨败在不断扩大。
火光照亮了哥萨克们搏杀俄国人的情景:揪他们的脑袋,拽他们的胡须。特别是一手马刀一手手枪的哥萨克水兵横冲直撞,斩杀无数,活像狂野的公牛。
在另一翼的末端,彻辰自己也亲自投入了战斗。尤其是此时他和法蒂玛一起并肩作战,这更让他的英武更胜过往常。
就像一只恶狼钻进羊群并在里面大肆咬噬那样,彻辰杀入俄国士兵的小军阵中。左劈右砍,完全像个夺命的幽灵。他的威名,在围困科诺托普堡的俄国人中间早已如雷贯耳,他们既从前几次的战斗中,也从其他的俄国人和哥萨克的讲述中得知他能征惯战,勇猛过人;俄国人普遍的迷信,迷信无论谁跟他交手,必死无疑;而这一次的失败,更是让这种迷信根深蒂固并且变成了种信念。因此不止一个小军阵内的俄国士兵又或波耶贵族在猝然见他就在自己的面前,甚至不作自卫,而是闭起眼睛嘴里叨念着“上帝”,然后在他的剑锋之下命丧黄泉。
终于,敌兵的抵抗愈来愈弱,他们完全丧失战斗意志闭目等死,并最终做了俘虏
科诺托普堡的守军获胜了,哥萨克们获胜了,他们欢呼歌唱,气喘吁吁,浑身散发着血腥,穿过那巨大的缺口返回城内。
接着,俄国人不甘心地从三角堡内还发射过几发炮弹,然后是一派静寂。
阿列克谢亲王蓄谋最久的一场攻击就这样再次以俄国人的强攻失败而终结。
战斗结束后,法蒂玛和彻辰相拥而泣。法蒂玛问彻辰道:“我可以不用离开你了,是吗?”
彻辰搂着法蒂玛的头道:“是的,永远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