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卡尔十世心心念念的彻辰此时已经回到了华沙。
和去时不同,娜塔莉并没有和彻辰一起回到华沙。在得知彻辰对博古斯拉夫说了“宽恕你的敌人,我宽恕我的敌人”后,娜塔莉便单人独骑的去追赶前往波兹南的斯特凡·恰尔涅茨基总兵的大军。
她要去军前效力,在战争中忘记痛苦。
彻辰见娜塔莉不辞而别,他本已去追,可在半路他却回了来——彻辰认为这一次自己做的没错,不能不问青红皂白都是自己妥协;他要强硬一番。况且的,彻辰还自觉等博古斯拉夫被交给扬·卡齐米日国王,那么国王不管怎么处置博古斯拉夫这颗烫手的山芋,自己和娜塔莉之间的问题总就迎刃而解。
在回到华沙后,彻辰马上派人通报了自己的归来。很快的,王命下来了——卡齐米日国王命令彻辰带着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和腓特烈王子火速前来卡奇米日宫。
在这里,扬·卡奇米日国王和路德维卡王后将设宴款待凯旋而归的英雄和被救出的选帝候的妻儿。
应邀出席晚宴的,除了彻辰以及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母子之外,还有华沙的一些有名望的大贵族、扬·索别斯基等军阶较高的军官。而博古斯拉夫的堂兄弟,那位同出拉齐维乌家族的御膳官阁下则为了替博古斯拉夫亲王向国王陛下求情,虽然没有接到邀请,但他还是腆着脸参会。
今夜,扬·卡奇米日国王本人盛装华服,珠光宝气,丰神异采。他头上的棕色假发卷成了精美的波浪形的发卷儿;拍了粉底的面庞肌肤莹澈,再加上抹了口红的嘴唇,使人不禁联想起牛奶的洁白和玫瑰的嫣红——但这在彻辰看来总有一种妖异的感觉,活像见了吸血鬼一般;扬·卡奇米日国王那丝绒般的抹了橄榄油的小胡子柔软光滑,他那双眼睛也明灿灿的仿佛涂了一层橄榄油一般。
国王身着黑色礼服,华丽的长外衣是由名工巧匠用条状的丝绸和天鹅绒精心拼缀出来的,宽大的衣袖顺着两膀开衩,又用宝石纽扣扣住。围着脖颈的宽阔敞领则是由意大利裁缝蕾丝花边儿千层百褶缝制而成,两腕的袖口也缀有同等质地的花边儿。一条金链垂挂在胸前,而从右肩向下,斜挎过长外衣直达左胯骨的是一条纹有金丝线的绶带,绶带上镶嵌着繁星般的钻石,一眼望去俨如闪烁不定的光带。而他的头上则戴着一顶帽上簪一簇拳曲的黑色鸵鸟翎的宽檐帽。
同样的,今日的路德维卡王后也精美的打扮了一番。虽然王后在姿色上已无法和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又或娜塔莉这样的青春少女相比,但岁月的沉淀和身为王后的风度,却给了路德维卡以别样的美。
当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怀抱腓特烈来到台阶下时,扬·卡奇米日摘下宽檐帽微微向公主问好,而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则急忙放下儿子,用手指尖儿提起衣裙,以同样谦恭的仪态向波兰国王陛下深深行了个屈膝礼。
接着,所有人在餐桌前落了坐。
扬·卡奇米日国王为了表示自己对选帝候的妻子的尊重,特意让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坐在了自己左边的位置上。而他的右边是自己的妻子。其他参加宴会的人员按照爵位、官职的高低也分别落了座。
宴会开始了。
扬·卡奇米日国王为了拉近与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的关系,不断地找话题和公主攀谈,而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则彬彬有礼的回了话。二人都刻意的略过了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在德文斯克被囚禁的事情,仿佛此事出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所有人都在觥筹交错,可有一个人却急的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那就是御膳官阁下。
在从维尔纳前往华沙的途中,御膳官千叮咛万嘱咐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一定要为博古斯拉夫向国王陛下求情,可宴会进行了多时,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却始终只是和国王做普通的谈话,丝毫没有涉及到博古斯拉夫,这哪能不让救人心切的御膳官坐立不安。
御膳官一个劲地向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使眼色,示意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该提一提博古斯拉夫的事情。那眼神中的讯息被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收到,也被扬·卡奇米日国王和路德维卡王后看在眼里。
两位至尊是知道博古斯拉夫被彻辰俘虏并带到华沙来的。他们之所以晚上的宴会没有邀请御膳官,也正是由于博古斯拉夫的原因。因为他们知道,御膳官是一定会替自己的堂兄弟求情的,而对于爱国的御膳官的求情,扬·卡奇米日国王即难以拒绝,又必须拒绝。
总之,在如何对待博古斯拉夫的问题上,国王也是左右为难。
此时,路德维卡王后见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似要开口,她为了取得主动,在公主开口前便对御膳官说道:“御膳官阁下,我见您有些欲言又止,是否有事情要对国王陛下禀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可御膳官。
御膳官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
尚未开口,御膳官的面容已是一片悲戚,他流下了两行眼泪,为博古斯拉夫向国王求情道:“陛下,我之所以难以开口,是因为我所请求之事实在有悖于国法,但困于血缘,我仍然要替我的堂兄弟,御马监王公博古斯拉夫·拉齐维乌向陛下求情,请您宽恕他的罪行。”
“怎么?博古斯拉夫那个叛国者被捉了?”扬·卡奇米日国王装出一副万分惊讶的样子,但他故意把重音放在了“叛国者”上。
“是的,”御膳官仍然是一副哀容。在听到国王称博古斯拉夫为叛国者的时候,御膳官的肩膀抖了几下。
“阿勒瓦尔伯爵在米亚捷尔斯克附近抓获了他,并把他带来了华沙。”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斯彻辰捉住的博古斯拉夫,但当御膳官提到彻辰的名字,众人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
御膳官也看了彻辰一眼。不过他很快将目光转移回国王的身上。
“陛下,在维尔纳,我已经向阿勒瓦尔伯爵交付了赎金并取得了他的谅解。我亲自的把堂弟押送到华沙听凭陛下您的处置。我知道博古斯拉夫他罪无可赦,但我仍然抱有希望,希望最仁慈的国王能宽恕他。就像上帝说的,宽恕你的敌人,我宽恕了我的敌人。”
扬·卡奇米日国王站起了身。他面容肃穆,眼神冷峻。
“如果博古斯拉夫只是我的敌人,我当然会宽恕他。可是他是共和国的敌人,是祖国母亲的敌人,我怎能替母亲越俎代庖宽恕了背叛她的人呢?!”
国王的话等于判了博古斯拉夫的死刑。宴会上一时静寂无声。
过了好一会,御膳官才从恍惚中醒来。他突然双膝跪倒在了地上。
“陛下,看在我为共和国有些微末功劳的份上,宽恕博古斯拉夫吧。”御膳官哀嚎道,“博古斯拉夫自己也知道错了,他写了血书自承自己的过程,并表示了幡然悔悟之意。”
说完,御膳官从口袋中取出看了封信,高举过头顶。
内侍官乌戈夫斯基走到御膳官的面前取过信,承到了扬·卡奇米日国王的面前。
国王接过信,他这才发现,其实信有两封。在盖有拉齐维乌家族徽记的信的下面,还有一封盖有吕保玛茨基元帅私人徽记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