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韶年透过窗户,朦胧中见到病房内女人恬淡的睡颜。
“我进去看桑桑。”
这次拦下霍韶年的,不再是程安凉,而是盛家的家主盛光明。
“爸?”
“小三爷的这声爸,太沉重了。”盛光明扫了一眼霍韶年俊脸的乌青,却也没有什么好脾气:“我同盛家,都承受不起。”
若非阴差阳错,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与女儿分开了那么多年才见面。
“……我……”
方才霍韶年与程安凉聊了不少,对桑桑的愧疚越发深。
他恨自己竟然放任一个月不理她,而桑桑她竟也沉得住气一个月不联系他。
霍韶年只当盛南桑是因为同他赌气,还埋怨过她不来看自己:“……桑桑还好吗……”
“桑桑身子不好,住了一个多月的院。”盛光明打断了霍韶年的话,他的薄唇扯了一抹苦涩:“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因为受寒小产,加上被霍韶年误会后轻度抑郁。
盛光明顿了顿:“如今你再来这些假惺惺,又有什么意义?”
“爸!”霍韶年双腿蓦地跪在地上:“是我被嫉妒蒙上眼睛,也是我对不起桑桑。可你让大哥来代表桑桑谈离婚,可我也绝对不会同意!”
“呵。”盛光明轻笑道,“这么多年,你们不是连场像样的婚礼都没办?上流圈层并不知晓你们的婚姻,离了也好。”
“爸。”霍韶年苦涩地笑了笑:“不管您怎么想,我与桑桑都不会分开。”
“你给她的都是无止境的伤害,霍韶年——”盛光明别过身子:“之前我也说过,我们盛家虽比不上你们霍家,可是女儿也不是由你们这样随便欺负的!”
“爸。”霍韶年抿了抿有些皲裂的唇:“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冰库的门被打开的时间,霍韶年承认自己有些嫉妒得发狂。
盛光明指着霍韶年,他几乎是颤抖着手谴责道:“一句错了,给桑桑的那些伤害就能够被弥补吗?”
霍韶年被盛光明的一席话质问地哑口无言。
他自诩自己是这世上最爱盛南桑的人,可现在来看,给她伤害最多的不就是自己吗?
“原本,桑桑的病是好了。”盛光明红了眼:“昨日监控录像显示,她站在窗前足足十几个小时,然后倒在了地上。医生赶过来时,她虽昏迷,却一直还在嘴里反复重读‘雪’……”
霍韶年听到这儿,忍不住掩面流泪。
傻瓜。
是他不好。
又让她想起了那年的雪崩。
“桑桑之后又昏迷了许久。”盛光明并没有理会霍韶年的痛苦,他继续道:“我不会再让你再见她,更不会让她继续再糊涂下去了。”
随后盛光明进到病房,留下霍韶年长久地跪在房外。
翌日。
盛琰拎着早饭来到病房区,在走廊瞧见霍韶年仍跪在盛南桑的病房那儿,便故意绕开。
“爸。”走进病房的盛琰迟疑了片刻,接着道:“霍韶年还在门外。”
“他若是愿意跪着就跪着!”盛光明声线冰冷,不留半点缓和:“比起桑桑受得那些苦,又岂是他在这跪上一天,就能解决的?!”
这段时日以来,霍韶年的身体每况愈下,本就没吃过饭,加之几日前连续酗酒,多年的老胃病由此复发。
京城医院住的大多数是名贵。
霍韶年这样的身份,又是跪在医院走廊的举动,很快就传进了霍老太太的耳朵里。
霍老太太愤然地敲着拐棍:“盛家那个老顽固,简直是欺人太甚!”
“老夫人。”宋玉兰连忙宽慰调解着:“其实这件事情,一个巴掌也拍不响。”
“我有时候都在想,你究竟是哪边的?”霍老太太披上了外套,对宋玉兰道:“马上让虎子将那个孽障给我带回来,别整日在外边,丢人现眼!”
“其实有件事情,调查的时候,我们发现三少夫人——”
“盛家的那个野丫头能有什么?”霍老太太对此并不感兴趣。
“三少夫人之所以会住院,是因为小产。”
霍老太太坐起来:“她又怀孕了?”
见宋玉兰点点头,霍老太太又继续道:“这事儿,阿年知道吗?”
“三公子并不知情。”
“瞒着。”
霍老太太最清楚自己的儿子,若让霍韶年知道盛南桑失去了孩子,依霍韶年那份执拗,怕是跪在那儿一辈子都有可能。
夜里安谧得很。
“三爷。”胖虎赶到医院,霍韶年还是滴水未进地跪在外面,他看着心疼,便上前要去扶住霍韶年:“老夫人让我接您回去。”
“你回去告诉母亲,在桑桑还未醒前,我是不会走的……”
霍韶年摇了摇头,他推开了胖虎,自己还要留在原地去赎清自己的罪孽呢。
胖虎迟疑了些许,最终还是答应了霍韶年的要求。
整整两日,霍老太太都在霍公馆寝食难安。
听到车子熄火的声音,她急着跑到一楼的客厅。
“老夫人。”回来的胖虎垂着头,“三爷不愿意回来,说是三少夫人还未醒,自己绝对不走。”
这个混账玩意儿!
跟他那个不争气的大哥有什么区别!
霍老太太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盛南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
很快换了个镜头,霍韶年红着眼对她说,桑桑。你好脏。
于是盛南桑就被吓醒了。
“醒了?”感受到床上窸窣的声响,睡眠极浅的盛光明睁开眼睛,他长舒了口气:“肚子饿不饿?爸爸出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盛南桑点点头,盛光明出门时霍韶年还跪在门口,即便讨厌霍韶年,但是那个男人的毅力,却要盛光明倾佩。
可是桑桑不能再受到伤害了。
盛光明便没回头地走下楼梯口。
盛南桑赤着脚从病房跳下,屋子里的消毒水让她几乎窒息。
在拉开门的时候,盛南桑瞧见了一月未见的霍韶年。
“……桑……桑……”
霍韶年挣扎地想从地上爬起,无奈跪得太久,一下子摔在了盛南桑面前。
她别过身子,不想要再看见他。
“……我……”还未等霍韶年说完剩下的话,便大口吐血。
“阿年。”盛南桑满眼担忧,“你怎么了?”
霍韶年躺在盛南桑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说着:“……对……我……”
对不起。
我爱你。
盛光明拎着夜宵,老远就看到盛南桑赤足跪在地上,撑着霍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