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桐出门之后脸色很快沉了下去,通知了周莫言开车过来接她,然后一路思考着彻底应对的方法。
她不认为戚枫这么做是单纯给她找不自在,他从来不做无用功,可真实的目的何在她一时也想不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么,戚梧是他的大哥,也是戚氏明正言顺的继承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回来了,就不怕有人从中作梗,拿他私生子的事做文章?
还是戚枫已经有觉得对的把握掌控戚氏了。
戚桐冷笑,虽然她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消失了二十年的父亲真能撼动得了戚枫坐了十年的位置,可戚梧手里的股份却也不假。她这些年一直没有去法院申请认领遗产,一是不想承认父亲真的回不来了,其二这股份虽然能让她压过戚枫一头,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双刃剑,在她没有把握完全掌控戚氏之前,她没有动这块烫手山芋的意思。
她眉头紧皱,那么他难道是打算……
坐上了车后,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昨晚刚睡好才恢复了一点的精神又迅速紧张起来,焦躁的情绪不依不饶地在脑海里盘旋着,可她也只能被迫摆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有时照着镜子她都忍不住想会不会哪天睁开眼她就疯了。
“大部分的新闻都压下去了,可戚枫安排的实在是……”
戚桐偏着头看着车窗外,汹然的风拥着层出不穷的景色一刻不停的向后退去,她的身子有些摇晃,直泛恶心,定了定心神道:“没关系,既然不能压,就让他发出来好了。”
周莫言皱着眉,从后视镜里看向她明显疲倦的神色,又听她淡然的开口:“我本来也没想瞒着,可他不该让人去打扰我爸爸。”
他在心底叹气,一直以来他都清楚她的心结何在,明白戚梧到底对她意味着什么:“明白了,我会尽快处理。”
“嗯。对了……”她无奈的叹气,“莫言哥,你还是让我来开车吧。”这晃得实在让她难受。
周莫言堪称十项全能,却唯独在驾驶这一事上极其失败——光驾照就考了叁次。他们几乎每次出行都是司机开车,或者戚桐亲自来开,无他,快一点慢一点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活着回去。
周莫言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自己这水平不行,于是也不勉强,把车交给了戚桐,自己坐在副驾驶上,可能总是享受老板给自己开车就他一个了吧……
到了戚氏,二人迅速整理状态,戚桐将一份资料交给周莫言,“这是陈总要的,尽快处理好。”
周莫言懂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过了没多久,果然就有人来请她去总裁办公室。她嗤笑,“你看,你不找人家,人家也坐不住。”
周莫言推了推眼镜,看着自己上司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施施然起身。他道:“放心,我会处理好这边的事。”
戚桐倒是从不怀疑他的业务能力,颔首道:“那就拜托你了。”
说实话,戚桐十分不愿意看见戚枫那张脸,平常见面能打个招呼就算有叔侄情分在了,可现在连着两天为非工作上的事去找他,让她既烦躁又不耐。当然,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就是了。
“戚先生似乎真的很闲,还是这么大的企业都不够您打理?”
“你又何必这么夹枪带棒的呢,我也只不过是想和大哥联络一下感情而已。”戚枫叹了口气,像是真的失望一样。
戚桐心里冷哼,联络感情还是鸿门宴,大家心知肚明。
“您日理万机,我父亲也有航天局的工作要处理,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呢。”
戚枫挑了挑眉,“怎么说,大哥没有回戚氏的心思?”
戚桐笑道,避开他话里的锋芒,“您说什么呢,我父亲是宇航员,科学家,和金融怎么都扯不到一块来吧?”
“可戚氏毕竟是你父亲的。”
戚桐眼里满是趣味,“您是觉得自己比不上我爸爸么,稳坐了十年的位置会轻而易举的被别人夺走?”
戚枫紧盯她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破绽,却自始至终都是清澈见底的温润,他失笑,不禁心想如果她的内心也像她的外表一样柔弱就好了。
那他一定早就把她牢牢的控制在手里了。
戚桐不动声色,却厌恶极了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充斥着炽烈的欲望和势在必得。
他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平和了些,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弛下来,好像刚才那场试探不存在过一样。
“桐桐,我从没有过与你为敌的想法,希望你也不要有。你该知道,我和你才是一样的人。”他自然不会怕了戚梧,也没有把自己大半生的心血打包送人的打算。
他看着她垂下长而弯曲的眼睫,将眼里盛放的光芒掩盖了些,不禁又柔和了口吻,“戚氏终究是姓戚,它只会是你我二人的。”
戚枫以为自己已经摆出了足够的诚意,就等她点头,他从未怀疑过她的野心和抱负,也只有自己才能扶着这个骄傲又孤独的女孩子青云直上,她有什么可反对的呢?
可他自信的笑容还是僵硬在了唇边,就在她说出不的那一刻。
“我想您误会了,您的雄心壮志我参与不了,也不想参与。就这样吧,今天来只不过是为了告诉您一件事。”她脸上的笑意褪去,变得生冷又不近人情,“任何打扰我父亲的人,我都不会和他善罢甘休。这也是我最后说这句话。”
她站起身来,看着他沉郁的脸庞,将手里一份股权转让书递给他,“这是别人给我的一点心意。别这么看着我,就算我不拿我父亲的股份,也不代表我一无所有呀。”她欣赏了一会他几经变化的面色,又继续轻声慢语道:“您觉得我的股份加上我父亲的股份……足够和您讲一讲道理了吗?”她话里话外似愉悦,又似嘲讽。
他这些年一直牢牢把控着其他股份,以为自己无懈可击,然而鲸吞蚕食,就像他一个私生子能掌握住这个庞大的金钱帝国一样,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戚枫定定的看着她,想从她绝丽的面孔中辨认出多年前与自己一同植株的少女的影子。玉色的面庞,眉像远山,眼神像山中经久不散的雾霭,不是那种明艳夺人的美,虽清冷淡然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是她还能是谁呢?只是比起十几年前,她瘦了,脸颊没有了女孩的圆润变得有些削薄有些苍白,是易碎的琉璃。纵然他知道她的温柔和善是一种假象,却总是忍不住留了一丝幻想。
可如今的戚桐眼中只有疏离冰冷,她修长葱白的手指轻扣桌面,玩味的开口:“还有,您觉得是戚氏大公子回来的消息有意思,还是他的女儿十年前被恶性绑架的故事好听?特别是……”她轻促的笑了一声,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利落的转身离开。
戚桐活到今天绝不是靠运气好。但既然游戏已经开始,那就谁也别想逃跑,直到溶解得不分彼此,善恶也浑作一团,不死不休罢了。
那是夜夜的不得安寝,是折笔泣血的一句恨,往日的惠风融雨都成了纠缠不清的梦魇,日日攥缚着她不堪的苟活,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倒是想要看看究竟谁能善终。
人生就是连续不断的限时单选,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本来作为这赌局最资历的玩家,那日升月落、那生死盛衰应该早已不算新鲜事,可惜古往今来,偏偏是当局者最参不破,偏偏是有心人最意难平。
而人心又是难测的,我可以杀你,也可以爱你。不过是场赌博而已,就看你押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