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边这个存了死志的好友,肃奚带着眵目糊,厉声骂:“周二!你还是我认识的周二吗?!”
“竟然蠢钝至此!!”
周克馑蹙着眉头:“我必要去看个明白!若是兄弟,便莫再拦!”
肃奚冷笑:“哪是去要看那劳什子告示探个明白,分明是毫不挣扎,一头向死!”
“人各有路,我自为之。”周克馑已万分不耐,一点也不想听肃奚接下来的什么大道理。
“你混账!自为之?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是谁说的要带我们回去!”
周克馑由着他骂,反而平静了下来:“肃奚,以你之谋,辅以大齐之悍勇,带人回去并非难事,放我走罢。”
“你就是个懦夫!”肃奚冷眼睨着他:“老天爷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你呢?不想着查明真相,不想着报仇雪恨,不想着至亲寄托,就他娘的着急去送死!”
“告示我们帮你去看!真相我们帮你去查!前路再难走我们也一块陪着你!你却畏缩成个龟孙儿!”
其他人皆跟着表决心:“我们都这么想!”
周克馑憋住眼泪,攥紧那已经残破失色的络子:“……报仇?”
“你们……还有亲人,亦有希冀,莫受我连累,所有情谊,周克馑铭记在心,便成了孤魂野鬼,亦存心相报。”
肃奚恨恨道:“既然无畏生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亲人埋骨,兵刃在手,还有本事,勉励为之,安知行不行得!?”
“颓丧如犬,便是秦大将军在世,也嫌失望!”
周克馑闷头沉默,脸侧肌肉抻动,垂在身侧的拳头死死攥着,破损结痂的手指复淌出血来。
“周二,我不信你不想报仇。”肃奚轻声出言,眼里流出的泪滴在高庆肩膀上。
“我舅舅死了,自己变成残废,再难照护雁怡,更不知如何面对丽娘……我恨极了,恨图兰国,恨杜玄通,恨自己。”他自揭伤疤,看向好友:“算我求你,你别死,咱们一块向仇人讨债。”
齐达禹哽咽着:“我认识的周二,不是那种爱逃避的懦夫!”
“小将军,咱从长计议!”黄周喜蹲在他跟前:“要不是你,我这条命早没了。”
其他人随即诉说着对他的欣赏,对他的敬佩,对他的崇拜……
尽数化为耳边的嗡鸣。
视野越来越模糊,苦涩的眼泪圈在眼里,他终于有了点点勇气,肯去触碰那一触即溃的深渊。
母亲、父亲、舅舅、云笙的面容轮番浮现在脑海里,十几年的画面层层涌出,钻心之痛似要令他窒息。
原野中,稠光里,周克馑无力地屈腿跪下,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死易为,生难继,不堪思,恨为食,从此身,不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