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冷的出奇,到腊月里雪积的有小腿厚,屋檐树梢结了冰凌。
驻守府内的士兵是陆孝植提点过的,阿厘得以通过他们买一些日常所需。
阿厘背着沉重的竹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柴房去,魏府管事暗地送来了银丝碳,总算不必再像前几日那般用黑炭了。
黑炭烟尘大,就算炭盆在外间,也会加重周琮的咳嗽,前阵子阿厘宁愿两人冻着,也不去用。
她把筐内的碳分拣出每日的用量,然后忍着井水的冰凉,囫囵洗了个手脸,提着烧好的热水壶沿着早晨铲过雪的廊道回到周琮的房内。
刚把门推开个小缝钻进来,那呼号的北风便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阿厘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提着一小包银丝碳,着急之下想用脚去抵。
上面阴影投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从她肩侧伸出,稳稳地合上了门。
周琮接过她手中的水壶还要去拿另一边的网兜,阿厘躲开他的手,自行找了块布铺在地上,把炭盆中剩下的黑炭倒在上面,再把银丝碳放进炭盆里,用木屑引火拿火折子点燃。
嘴里唠叨他:“刚好一些又穿这么点乱走。”
周琮披着长发,把水壶里的热水倒进铜盆,浸了条巾子进去,听闻她的话,瘦削面容上浮起柔和的笑来:“我披了外衣的。”
说着捞出巾子拧干,到阿厘身边,趁她忙碌的间隙逮住一双冰凉的小手,用暖烘烘的巾子包裹起来。
阿厘又蹙眉:“给你烧的,先别管我啊!”
周琮眉眼仿若远山烟翠,绵延怅远,将她的指头一根根焐热,无动于衷:“女子畏寒,以后勿要用冷水了,如今我身无公务,无所事事,不必总紧着我。”
阿厘听他这么说,心里便泛酸,眨了眨眼睛拽着他来到洗漱间的铜盆出,找了个干净的巾子拿热水烫了给他净面。
“你怎么又用冷水漱口啊!”她拭去他唇角的青盐,又忍不住怪他。
周琮环住她冰凉的身体,柔软的唇瓣贴上她的同样冰凉的额头:“牙口好没事的,管家娘子。”
阿厘被他抱着渐渐回暖过来,因为他的调侃,脸上红了一片,红唇蠕动小声嘟囔:“我是管家娘子你是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阿厘今日不想就此作罢,从他怀里起身,两手握住他的脸往下压,让他与自己对视:“说话啊……”
周琮望着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如何不懂她的意思,可是如今身陷囹圄,所剩时日有限,简直处处委屈她。
阿厘鼓足勇气,踮起脚轻啄他一口:“我想世子做我的郎君。”
周琮视线落在她饱满的唇瓣之上,手指插进她的发根,贴了贴她的鼻尖:“等……”
阿厘把他推远些,眼里沁了泪:“我不在乎旁的,还是说你亲也亲了不想给我名分!”
她的激将法用得稚嫩极了,周琮失笑,揉了揉她后脑:“我日日夜夜都想娶阿厘,若你愿意,今日便可。”
阿厘羞的埋头进他怀里,鼻端是清冽的皂荚香,周琮带着热度的体温让她安心,跟他撒娇:“你都不选个黄道吉日?”
“今日逢天德星神值守,就是吉日。”
他说话时胸腔轻轻震动,阿厘脑袋贴在上面,只觉得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了令人沉迷的魔力。
“那就今天。”她弯了笑眼。
下午又有大雪,天色阴沉,偌大的院落颓圮空荡,只有一间房内亮有烛火。
两根粗壮红烛在铜台上熊熊燃烧,阿厘穿着自己缝制的大红色喜服以手代扇坐在圆桌之前。
周琮身着绯色旧衣,举起斟了酒的瓷杯递给她一只:“合卺而酳。”
阿厘用另一只手接过,手指头露个缝隙偷看他。
周琮无奈:“可却扇了。”之前魏陆的婚事,他早就带她熟悉过流程,不过几月,便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