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洲置若罔闻,搓了搓指尖上的泥灰,绕开这些碍事之人,独步前行。
朱八不依不饶,冷嘲热讽道:“卑贱的马奴,二娘子回府快有一个月了吧,人家来讨过你霍西洲的信么?下贱东西,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真以为人堂堂国公府的娘子在意你,将你当个人了?”
霍西洲的脚步一顿,生生刹住。
罗子眼尖,一眼就看到霍西洲袖口下的双手已经攥成了拳,暴起了条条狰狞可怖的青筋,已经濒临盛怒。他与身旁之人对视一眼,漠然后退半步,决意暂不与姓朱的同流合污。
朱八独自一人骂了姓霍的这么久,这死哑巴果然一如既往装聋作哑,好生没趣。
“你聋了不成?”朱八箭步上前,从后退推了一把霍西洲。
岿然不动。
朱八心道还治不了你个下贱东西不成?扬眉发狠,也攥紧拳头欲回敬回去,还没等发力,眼前却蓦的发黑,那犹如吞天灭地的黑影已经扑到了面门,“砰”一声巨响,朱八脑门中拳跌出几步,一个倒栽葱脑袋扎进了一坨马粪里。
新鲜热乎的马粪四溅。
第31章 我在意你啊
给云朵放粮时, 霍西洲已经更换了干净的棉服。
云朵的羊圈单独砌成,坐落在马厩旁侧。
刚来时轻软得像一朵云似的小羊,现在已经长得又高又肥。
娘子她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对小云朵很好, 几乎夜里也要抱着它睡觉。但后来云朵长大了,她连来看它都像是多余了。
霍西洲手里搓着收割来的青草, 掌心停了停。
云朵埋首吭哧吭哧地咀嚼美味,偶尔停一下, 发出“咩咩”的声音, 像是在控诉喂草官的用心不专。
前天霍西洲将朱八打了一顿, 朱八伤得不轻, 虽是他自己先挑人怒火,事后陈瑛还是恳请他去服个软。毕竟朱八在马场的话语权不小, 这次又被霍西洲一拳揍塌了鼻子,不如此时退一步,陈瑛出面, 保证朱八以后不再嘴贱。
霍西洲道:“不可能。”
陈瑛困惑不已:“霍兄弟,我听说朱八是又骂了你, 他如何骂你了?”
陈瑛心想应该是朱八言辞过分了, 要是果真激烈伤人, 那确实不能硬按着霍西洲七尺男儿低头道歉。
霍西洲心念几转, 朱八的话言犹在耳。可是, 他却不能对别人说起。
其实有些话, 朱八说得没有错。
国公府的娘子, 有着锦衣玉食,他只是个低微的马奴,自己的身份与娘子有着种种的不匹配。
娘子回去之后这将近一个月以来, 她从没来过马场,也没有命她身旁最亲近的绯衣来问过他的半分信。回想当初娘子登车的那一日所说过的话,已经遥远得仿佛是个迷梦了。
她回到国公府后过得如何,是否因为内忧外患处处掣肘,已经暂时想不起自己了?
霍西洲几次动了念头想翻进国公府看一看她,只是看一眼,确定她无恙了就回来。他的卖身为奴的文书已经不存,脱离了奴籍,如果他想走出马场,是可以走出去的。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等在马场静候消息,但另一边迫切想要去见她的冲动却有支使着他不必忍耐,经过一番艰难的天人交战后,霍西洲终于明确了。
他要去见她!
看一眼也好,问一声也好。
云朵感觉到喂草官实在是很过分,自己身为女主人曾经的宠儿,居然被一个铲屎的漠视了,它脾气不好,冲两手空空如也的喂草官咩咩叫唤了起来,霍西洲恍然回神,一看手里的桶里的,全部空了!
再看这只肥嘟嘟的胖羊,一阵无言以对。
娘子后来对它淡薄是有原因的,娘子已经清贫到连自己看病都没有钱了,不可能还有心思喂一头真能吃的羊。
霍西洲信心一振,他不需要娘子养,他应该是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她的。
霍西洲站了起来,退出羊圈,见那只肥羊像是很欢喜地要跟出来,霍西洲朝它的蹄子踢了一脚,对他来说只是轻轻一脚,将云朵踹回了羊圈。
“喂。”
就在这时,身后蓦地想起一道盈盈含笑的促狭软嗓,带了那么点吴软情调。
“我让你照看我的羊,你就是这么对它的?”
霍西洲微愣,他绝不可能认错这是娘子的声音,他的身体僵直了,扭过身,只见羊圈外亭亭玉立着一个素纱坦领半臂衣裳的少女,正是姑山半峰雪,瑶水一枝莲,眉娟目秀,娇姿不胜清艳,令人一见便挪不开眼睛。
是一个月不见的燕攸宁。
只有她一个人,手里拎着一只她惯常用的八角的食盒。
再见到燕攸宁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之时,霍西洲心头积压已久的担忧、不安、想念一哄而散,只剩下一丝埋怨无边委屈,甚至目眦发红。
燕攸宁本来以为霍西洲看到自己应该是会很高兴的,谁知道竟会是这个样子,她不禁微有失望,樱粉的唇张了张:“你不喜欢我来?”
话音甫落,霍西洲冲出来羊圈,疾步如风,奔到她的面前来,长臂一伸将她捞入怀里。
燕攸宁只感觉到一股劲巨大的宛如撕扯的力量将她拽了过去,砰的声像是撞上了一堵城墙,再接下来,接下来已经不由她思考了,霍西洲将她按在了羊圈边上的顶梁柱上,低头堵住了她的呼吸。
男人的手臂坚硬不可撼动,气息无孔不入,这个吻透着刚毅果决的惩罚报复意味。
燕攸宁被她抓着的臂膀传来了清晰的疼痛感觉,试着挣扎,但徒劳无功,接着她就不挣扎了,任由他亲、咬,沿着她的嘴唇,直咬到她的耳垂,刺激得她轻轻一哆嗦。
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一股酥痒感直冲天灵盖。
这个男人是真的力气很大,远不是她所能敌。就像陷入沼泽地一样,越是挣扎,越被他拽着往下拖。放任之后,反倒能够松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