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一个由贱人所生的杂种时,她就该利用权力将她弄死。
怪自己从前居然没把这贱人放在眼底,一点也没有,因此也并没有丝毫的危机感。
她现在甚至开始恨那个自作聪明最后居然让事情败露的贱人卫采苹,她弄不懂卫采苹为什么要留着燕攸宁,难道在她还是一个婴儿时就掐死她不好么?当初将她推入冰湖,就杀了她,也免得有今日!如果那样,就算最后事情仍然会败露,但她也已经是爹娘唯一的女儿了,必然不会有今天的尴尬!
饭桌上燕攸宁不声不响,也不再动箸了,卢氏敏感地发现了这点,问她怎了,可是饭菜不合心意,说完又笑道:“不过我们阿胭的手艺才是真厉害,瞧不上府里的厨娘,倒也是的。”
燕攸宁垂眸,急急摇头:“不是的。夫人。”
卢氏困惑:“那这是怎了?”
见燕攸宁眸含清光,仿若有泪,不禁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光。
燕攸宁抬眸看向卢明岚:“夫人,不知我……卫氏,现今怎样了?”
闻言卢氏抚摸她鬓角的手指顿时停了,在半空之中凝滞了少顷之后,她转眸去看向燕昇。
说到卫采苹,燕昇便心头怄火,从鼻中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道:“那贱人在昭狱里已经将一切都招人了,现已被判流放朔方服役。”停了一下,他见燕攸宁嘴唇微张,不胜意外,皱眉道:“阿胭,你可是还想替她求情?我还没有告诉你,那卫氏本来当年换女之后就想掐死你,是因为顾虑到怕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以后全无屏障被赶出国公府,让她见不着亲生女儿,这才没有。后来日子长了,她在国公府的地位稳固下来,便又动起了害你的心思,而这时你已经养在她膝下这么多年了,她竟还是心如毒蝎要除你后快,可见这妇人,实在歹毒,无药可救。如今只是发边,已经昭示天恩了。”
燕攸宁不声不响,燕昇与卢明岚对视一眼,均感到心往下一沉。
就在这时,燕攸宁动了,她从自己的椅上缓缓起身,恭恭敬敬行到燕昇与卢明岚身前,躬身,跪倒下来。“父亲,夫人。”
“卫氏对阿胭虽然几番不利,但她对阿胭,亦算有过养恩。她铸下如此大错,令父母含屈,令公府蒙羞,其罪不可饶恕,阿胭不是要替她求情。”
就连燕夜紫,这会也不禁诧异地看向燕攸宁。这个贱人,莫非又要在爹爹娘亲面前表演什么苦肉计?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燕昇听燕攸宁说并非是要替卫采苹求情,更是诧异,“那么阿胭,你这是要……”
燕攸宁微微摇头,簌簌泪花摇落,“此去朔方路途遥远,她一个妇人,如何能抵挡餐风宿露之苦,何况那些官差对人犯都极其凶恶,阿胭曾听说,每年都有大批前往边境服徭役之人死于途中……阿胭实在不愿看到这样。宜芳县主现今与孩儿交好,程家有一支商队将前往北境做些皮毛生意,阿胭心想,可否请程家的商队对卫氏就在路途中照看一二,免得……”
燕昇再度与卢氏对视,心中均暗暗想道,她们倒也没有期望过卫氏死在路上,阿胭心地纯良,不若就遂了她的愿。
卢氏叹了口气,伸臂,缓缓握住燕攸宁的小手,将它们揣着放入自己的怀中,温声道:“阿胭,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这样,若你肯唤我一声‘阿娘’,我便替你做主,答应你的请求,好不好?”
燕夜紫在一旁听着母亲用过往只会对自己用的温言细语,对燕攸宁柔声地哄,顿时如遭雷劈。
再看燕攸宁,那一副扭捏作态的样子,真令人干呕!她恐怕不知道多盼望着这么叫了,却还要装作矜持和为难的样子,犹豫了再三,才回话,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阿娘。”
卢氏听了无限欢喜,泪水纵横,握住燕攸宁还不断发颤的小手,看向自己的丈夫,泪水肆意地流淌而下,模糊了自己的脸。
燕昇心疼地抬起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夫人,你终于如愿了,咱们的阿胭,是真的回来了。幸而她是你所生,那卫氏教了她这么多年,都没将咱们阿胭带偏。”
燕夜紫一听,更是脸色涨红,燕昇的这番话,犹如几记铁掌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何意?
因为燕攸宁是夫人生的,天生底子好,所以被卫氏那贱人祸害了这么久,都没有养歪?而自己是卫氏生的,所以天生恶毒,这意思么?
她和卫氏有何感情!她不为那下贱的妓求情,她才不会把自己变得和燕攸宁一样假惺惺的!
宴席之后,卢氏派心腹徐显家的到清河郡主崔宝玑的府上替燕攸宁收拾,而自己拉了燕攸宁的小手到房中叙话,卢氏令燕攸宁与自己分坐与罗汉床上香几小案两边,捧出精美的小食糕点,哄她去尝。
“阿胭,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桂花的、栗子的、马蹄的便一样都备了一点,你尝尝可还喜欢。”
盛情难却下,燕攸宁只好每样都尝了一点,入口即化,都是上品,燕攸宁都说好吃,卢氏眉眼噙着笑,抬手摸她的发,“喜欢就好,以后常来母亲这里,保证次次都有。”
燕攸宁的嘴角还粘了几粒碎屑,卢氏抬起手为她擦去,温柔而悉心。说实话两辈子燕攸宁都没有体会到母亲的温柔,不知道母亲疼爱是一种什么滋味。
但她决计不会昏了头,认为现在卢氏就对她有什么真感情,如果将现在卢氏心里的自己和燕夜紫拿出来称一称,保准燕夜紫数倍于自己的分量。
自己的这一点点心机能换来卢氏的愧疚和心疼,但还换不来真心。
“母亲。”
她垂下眸光。
“自回来以后,母亲好像,还没有问过阿墨。”
她大度地提醒卢氏,她对于燕夜紫的忽视。
卢氏果然一愣,“倒是。”
燕攸宁又道:“陛下皇恩,许阿墨为东淄王侧妃了。”
卢氏还不知道这事,阿墨如今的身份,自是不好再做东淄王妃,卢氏对此已经感到满意,点了点头,微笑道:“阿胭,你心思纯善,阿墨这点比不过你。”
虽然卫采苹恶贯满盈,咎由自取,但从卫氏落网被打入昭狱,包括现今发边朔方,燕夜紫对此没有丁点同情不忍,这便不禁令卢氏有点兔死狐悲之感。
燕攸宁推说不是,“阿墨她只是更爱您。”
卢氏固然知道这一点,“那你呢?”
燕攸宁顿了顿,“阿胭不敢想。”
“傻孩子,”卢氏心疼至极,蹙眉道,“没有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咱们慢慢相处,你也慢慢想,不着急。”
听说这次那姓霍的马奴救了自己的女儿,很得陛下的赏识,卢氏连带着看霍西洲,都顺眼了许多,更别说自己险遭大难的亲女儿了,“阿胭,那杀千刀的贼人,可找到了?陛下可有说怎么处置?”
找到了没有?天子自然是找到了的。
怎么处置的?天子下令,李苌娶燕夜紫为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