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奴最近风头鼎盛,一时无两,得了天子诸多恩赏,将自己拾掇了拾掇,立马看起来英俊挺拔多了。
不过,“难不成你想跟燕攸宁横刀夺爱?”
这么盯着人家一个有主的少年,似乎不太好吧?崔宝玑咂摸着想。
林墨池抿唇,像是突然不耐烦,低吼道:“你知道什么?”
她对崔宝玑素日里恭敬友善,这一吼连崔宝玑都不禁吓了一跳,正要回嘴两句,林墨池却策马走开了,只留下一道背影。
崔宝玑神色复杂。但很快又平复下来,不知道这林墨池突然出什么鬼,但愿不要连累她输球。
球场外,霍西洲的目光几乎不离燕攸宁,从这个角度,仅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她看不见自己来了,或许才不会有压力。
输赢不论,输得精彩赢得坦荡,她开心便好。
“霍西洲。”
身后突然有人唤住了自己。
霍西洲转过身,行礼:“拜见世子。”
听陈瑛说起过,贺世子当时答应了赶来马场救自己,后来也曾有意引荐他到荆州军中。荆州军力抗西夷多年,兵多将少,目前陷入了焦灼难堪之中。目下天子有意先取南蛮,那么投身荆州军确实不是一个良好的选择。但不论如何,对于表示善意,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人,霍西洲心中是感激的。
贺退思含笑:“恭喜你。”
霍西洲得到陛下赏赐,可以说是一朝扬名立万,他与永宁郡主之间的事,已经传为了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天子虽无明旨,但大家猜测,应该是要等霍西洲立下战功之后,正式为其赐婚。
本朝立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奴隶出身越级四品的先例,太过于看重士族寒门之见,绝非是利国利民长久之计。贺退思也真心希望,霍西洲能打破这层偏见枷锁。
贺退思道:“霍郎君跃马过长涧的英雄事迹,如今无人不晓。想来已入陛下之眼,日后,霍郎君必当封侯拜将。”
日光下看贺退思,霍西洲发现,这位贺世子可算自己平生所见最白的男人。皮肤白而有光泽,细润无比。
相形之下,自己这一身皮囊,显得是如此粗犷。
他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挤进大周的贵人们中间的人。
思绪陷入沉默,蓦然,球场上传来马蹄喧豗之声,两侧场外密密麻麻挤满了观战的人,口中几乎是扯长了舌头在呐喊鼓劲。
霍西洲与贺退思争相回眸。
只见球场那边,双方已经开战,只见骏马驰骤,如足踏流星,月杖相击,弯过无数弧线,残影纷乱,墨发飞扬。
贺退思倒是很少见女子打球,居然也能打得这么……狠。
最令他意外的,还是前两天来找他退婚的那个说话总是轻轻柔柔,像一块糯米饴糖一样的宜芳县主。
没想到她在球场上衣襟猎猎,倥偬往来,手写球杖,英姿飒爽,竟是这般景象。
两位郡主都是打马球的高手,自幼习得骑射武艺,而永宁郡主过往名不见经传,没想到竟也这般潇洒健步,无论臂力还是技巧,样样出人之上,实在令人不能不注意到。
“永宁郡主,身手不凡。”贺退思由衷赞叹道。
听到燕攸宁被夸,霍西洲的唇角不住上扬。
那是自然。虽不知道宁宁从何处习来这一手球技,但上次于夏国公府的马场,他已见识到宁宁的实力,如果不是有先时燕夜紫的败绩,她定能脱颖胜出。
此刻,不止霍西洲与贺退思的两双眼睛看着燕攸宁,暗处,亦有一双眼睛,闪着贪婪怨毒的光。
她恨燕攸宁为何不死,恨她为何因祸得福,还当上了永宁郡主。恨陛下偏心,更恨自己孝顺了十多年的亲爹,为燕攸宁当上了郡主而欣喜若狂,眼底愈发没了自己。
她银牙紧咬,双拳紧攥,指甲近乎陷入肉中。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住了自己,正像是她魂牵梦萦的那一个:“燕娘子。”
燕夜紫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好运气,一转过身,果然,欣然发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她朝思暮想渴望的男人。燕夜紫几乎忍不住眼中便要冒出夺目的光彩,但十多年的嫡女教养却提醒着她,此刻必须要保持冷静、矜持。
“殿下。”
她敛衽行礼。
李苌抬了抬手,尽管自己心中惦记着的,是正在毬场上挥汗如雨,惊艳万方的燕攸宁,却不得不为了在陛下面前把戏做全套,而对燕夜紫表露关怀。
他还必须要告诉她这个对自己而言不啻于噩耗的消息:“陛下许我,迎卿卿为侧妃,不知卿卿意下如何。”
人有风流,有下流。凭李苌的行事作为,说句下流不为过,但他说话的那种拿捏得当的亲昵而不显轻浮的腔调,却显得人很是有一种能迷惑小娘子的倜傥风流。
燕夜紫果然被迷得晕头转向,只觉得自己的一双脚仿佛踩不到实处,一梦醒来,就要从半空之中坠落,跌得个粉骨碎身。她既惊异,又欢喜,又害羞,“殿下,你说的,可是真?”
“自然是真。”李苌的面庞在燕夜紫的眼中是如此温润如玉,他的声音是如此风流多情。
燕夜紫的红晕爬上了脸颊,扭捏了少顷,低低地道:“全凭陛下做主。”
侧妃虽为妾室,但这一刻燕夜紫感觉,只要能傍在这个身份贵重,又温柔可亲的俊美郎君的身旁,就算做妾也是心甘。何况她之前心已经落到了谷底,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侍奉东淄王殿下,没有想到峰回路转,自己还是赢了!
长宁郡主又如何,看中的无过一个永远不可能爬到高位的马奴,而东淄王殿下,乃储君的不二人选,人人都说,他将来贵不可言。凭着自己如今庶女的身份,自是很难嫁给他日后当上皇后,但即便如此,能有后宫中的一席之地,待老时,能有两宫太妃这样的声誉和地位,也是人间不枉了!
但其实李苌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烦躁,他实在不愿意继续与面前这个女人虚与委蛇下去,只想快离开此地,将目光放到燕攸宁的身上。
越是得不到,内心便越是骚动。
何况,谁要一个夏国公家由妓所生的庶女,颜色普通,性格更是恶毒。这一次,虽是自己的人顺势而为,但燕夜紫与燕攸宁好歹说是亲生姐妹,燕夜紫却想出这毒计,做她的枕边人岂能不不寒而栗。
李苌立刻生出了退意,他看向一旁,“咳咳,本王还有些要事,便不久待了。”
知道贵族子弟都去参与狩猎了,东淄王殿下自然不会向球场外巴巴望着的司马奴那样,连个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她欢喜羞怯无限:“嗯。殿下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