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攸宁趁机搂住他的脖子,先发制人,不许他下榻,认真地望着他道:“你不是一直在纠结我喜欢的是两年的霍西洲嘛?我现在就告诉你,不是这样的!”
霍西洲呼吸一滞。
他看着她,她也毫不避退,漆黑的瞳仁中明亮地映着一个自己。接下来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如果说有爱屋及乌的话,那也是因为爱前世的你,才会去喜欢两年前的你,而不是反过来,霍西洲,你可不要搞错了。你自己想,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将你从露台上亲手救下来,一开始就喜欢了你?不管是哪个你,那不都是霍西洲吗?按照你的那种谬论,这辈子的我,与前世的我也不能算作一个人,那你会更喜欢前世的那个我吗?”
霍西洲微楞,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从来没觉得,王妃说的话这么有道理过。
燕攸宁愈发理直气壮,“而且你根本不知道,我早在前世就爱你了!我死以后还在人间当了十年游魂野鬼,那十年里,我到处寻找你的踪迹,可是从没有找到,我去了长云,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地方,然后,我从无数人口中听说了你的故事,你想想,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段琅的事情。”
这……他倒的确没想到,更没料到。现在轮到他呆住了,哑口无言。
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事!
燕攸宁索性就告诉他,“段琅很是争气,你死以后,长渊军并没有全军覆没,他和李图南他们一起重整旗鼓,在多年以后再一次杀进了长安城。不过,这一次没遇上我这样的红颜祸水,而且有前车之鉴,他们一鼓作气地打入了皇宫,先是拿下了周骠和左仆射,杀了祸国殃民的妖妃燕夜紫,百姓都拍手叫好!你不知道那有多痛快!”
霍西洲仔细想了想,确实挺痛快。
但,令他最高兴的并不是这个结局,而是——
他低头再一次吻住了王妃喋喋不休的嘴唇,直至气息不匀,他才放开她,抵住她的额,微笑道:“原来,王妃从前终究是爱上了我的,我没有输。”
至少是没有一败涂地。
燕攸宁甚为骄傲,为自己终于把眼睛擦亮了一回,于是拍拍他的肩以表安慰。
“我总是觉得,前世你多爱我十年,所以安排我在人间当鬼十年来偿你。”
霍西洲动情地亲吻她的嘴唇,咬她最敏感的耳垂,紧紧拥抱在一处。
“宁宁。”
第101章 娘子待我一直极好。……
梦华涌入了太多从乌兰而来的难民, 本身梦华的体量与乌兰相当,差别毫厘之间,对这么多的难民以及随之护送而来的长渊军实在无法安置, 守城官头疼无奈之下, 只好去请示长渊王。
霍西洲将军中物资贡献了一批出来,足够流离失所的百姓暂且于梦华停歇, 乌兰已经夺回手中,重建需要一些时日。守城官应鼓励身体强健的平民参与梦华的耕作生产, 如此才得长久。
守城官一一记下。
三日后, 段桐秋领回来王妃的两个婢女, 抱琴和侍书。
她们俩人遍体鳞伤, 浑身血污,实在不知经历了什么磨难, 问她们也不肯说,但司棋和蕴画却是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她们先去梳洗, 段桐秋落后,等候王爷下一步的指示, 等了半天, 只觉得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段桐秋惊愕不已, 抬起眼看他, 却见王爷似乎对自己一笑, 道:“我听说, 你在老家还有一个未婚妻。这次回去之后,你和她成亲吧。”
段桐秋一听,登时满心危机之感, 噗通跪倒:“王爷!段某虽然不才,但自从加入长渊军跟随王爷以来,就没有想过这么退回老家,我一定要守护先祖为我们留下来的长云!”
霍西洲微讶:“谁说让你退回老家了?”
段桐秋懵懵懂懂,不明白王爷的意思,霍西洲想我那乖巧的义子还等着出世呢,遂咳了一声:“我是见,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有合适成婚的人,不如就在一起吧,别耽搁了人家。”
这时段桐秋终于明白了,王爷定然是最近寻回了王妃,感情上春风得意,于是想泽被下属,令他们不至于顶着光棍头衔偷偷羡慕。
“是,王爷。”
段桐秋不再执拗死脑筋,答应了下来。
霍西洲点头,“唔”了一声,转身向王妃的寝屋而去。
终于找到了抱琴和侍书两人,霍西洲的脚步才到房檐下的抄手回廊,只听见主仆几人的哽咽诉苦声,此起彼伏,错落交织。
霍西洲心知女人是水做的,只怕还得哭上好一阵,便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停在了屋外。
抱琴对燕攸宁说起那日夜里突然起了大火,蕴画和她们失散了,不知流落到了何方,她们也差点儿被压死在烧断的房梁底下,眼看胡族就要杀来了,她们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害怕得失去了方寸,只能遵循本能去逃跑。
“危难之际弃主而逃是大罪,我们不求王妃的原谅,只是……现如今司棋和蕴画还没有找到,奴婢想求王妃,再派些人出去找……”侍书一面啜泣,一面磕巴着说道。
燕攸宁也想起蕴画,那个活泼烂漫,机灵爱搞怪的女孩子,虽然现在希望越来越渺茫,但真心不愿就此放弃,她叹了口气,艰难地弯腰,将抱琴侍书扶起,“你们两都是我从长安带出来的,哪里见过杀人如麻的胡人,就算你们弃我而逃,我也不怪你们。至于司棋蕴画,我还会接着找,一定能找到。”
抱琴与侍书感激涕零,磕头无数。被燕攸宁扶起,她见她们俩一身脏污,让她赶紧先去沐浴净身。
直到她们俩消失在了门外之后,燕攸宁终于忍不住干呕了。抱琴她们的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道,燕攸宁以前就不爱闻,现在有孕了着身体愈发娇气,非她所能控制,但她们俩都在的时候,她不好直接呕吐出来,便暗暗压制着胃里的翻涌,现在人走了,燕攸宁可算不用强忍了,她弯下腰,平复着自己的肠胃。
霍西洲快步迈入寝堂,“宁宁。”
燕攸宁的肩膀被他捉住了,稍稍抬起头,正对上霍西洲忧心忡忡的眸光,她想起了一件事,胸口砰砰地跳:“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他可不知道,那是少年霍西洲对她的专属称谓!
他动作陡然停滞,面色微微僵住,只剩额前的几绺碎发张扬。
燕攸宁愈发地狐疑:“霍西洲,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低头,咳嗽起来。
越是这样,燕攸宁越发确信,她欢喜且恼火地伸出手揪他的脸颊肉:“好啊,你骗我!说!为什么骗我?”
霍西洲被他揉捏得脸肉变形,可是不敢喊疼,没脸要求她撒手,只好等她出够了气慢慢自动撒开,他无奈一笑,“有点丢人。”
燕攸宁小巧秀气的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哼声。
“长渊王,你可真有意思。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是两年前的霍西洲,我可不是他,我也没法将他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