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想,左右她都是扶岑带进来的。主人排座全是看在扶岑的面子,才不管她是山精鬼魅还是小僵尸,她局促不安个什么劲儿?
于是大大方方坐了,美滋滋享受起大佬的同等待遇。
……
花柚的座位同夏一和夏七等人离得太远,不方便也找不到时机搭话,
只能兀自吃吃喝喝,酒过半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宴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大家好像都放不开的样子。
虽然从未冷过场,席面热闹,好似一场普通的旧友聚会;又时不时聊到一些琐碎趣事,引发哄堂大笑。
可花柚怎么看,怎么觉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带着三分不自然,热闹得稍显刻意。
扶岑从头到尾更是没开口说过两句话,貌似不太合群。但若有人给他敬酒,他一律都会含笑举杯,给面子地尽数喝了,半场小宴走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与他喝过一轮。
花柚趁人不注意,挪着垫子悄悄凑到扶岑身边:“你这样下去,不会喝醉了吧?”
左右扫了扫,做贼似的,更小声:“要不要我替你挡酒?”
扶岑借着微醺的醉意,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低头浅笑:“你一杯就醉,还替我挡酒?”
花柚皱了下鼻子:“我是一片好意,你怎么还打击人呢?”
伸手抓住他的手,仔细打量他的神色,略有些心疼道:“要不然咱们早些走吧?他们总灌你酒,你也不知道拒一拒……”
她声音不高,但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听着这方动静的人们全听见了。
刚准备端着杯子去敬酒的人顿时不敢妄动,默默缩了回去。
“我得等一个人。”
扶岑喜欢她凑近了同他低语的感觉,就好像两人之间自成一个小世界,谁也插入不进来。
轻轻道,“是个老朋友,我们好久没见过了。等他来了,咱们再走,好不好?”
花柚说行吧,
本来以为扶岑这话也没两句的样子,是同其他人处得不甚融洽,只是表面朋友过来撑撑场面呢。没想到还有个好久不见的至交,那确实应该等一等。
她说完就要挪着坐垫,回自己的桌子继续吃席,刚又上了一道热菜,她得赶紧尝尝。
刚费力往前捣腾了两下,突然整个人连人带垫子一起被拉回原地。
花柚回头:“?”
扶岑微微低头,依靠在她肩膀上,脸不红气不喘:“我头有些晕了,你能扶着我些吗?”
男人在酒席上,就不让人省心啊。
花柚不疑有他,无可奈何过去抱住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支住他的身子,瞧着他问:“会想吐吗?”
“没有。”
“那吃些水果垫垫肚子?”
扶岑虚弱地:“嗯。”
……
扶岑手底下的将士和管事们,瞧见他家主上主动去招惹人家姑娘,还黏黏糊糊拉着人不让人走,蓦然有种眼睁睁瞧见了日出西山,河水倒流的癫狂感。
吓得场面话都不会说了,纷纷痴呆如鹅,伸着脖子,酒杯从手指之中吧嗒掉落也未察觉。
所幸花柚现下的注意力都在扶岑和刚上桌的菜品上头,并没有留意到其他人的异常。
自己试了一口新菜品,觉得相当不错,又换了筷子,给“头晕醉酒中”的扶岑夹了一口,热情安利:“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
“嗯~”
……
花朝彻夜不停地赶路近半月,风尘仆仆踏入大殿的那一刻,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场面。
与他分离千年之久、最宠爱他的姐姐花柚,毫无戒备地将扶岑揽在怀里,任他微醺地半依靠着自己。还时不时耐心地贴贴他的额头,问他难受不难受。
花朝:“……”
他当场血压飙升,差点想冲山去和扶岑决一死战。
……
“?!”
花柚忽然感觉到一股腾腾的杀机直逼而来,警惕地回头望了过去。
大敞的殿门之外,黛色的天空之上挂着一轮圆月,清辉渺渺。舞姬举着团团灯火,从门口鱼贯而出,那人就站在舞姬簇拥的灯光之下。
逆着光瞧,他约莫是个少年的模样,长发高束,瞧着利落清爽。
形状偏圆、似黑葡萄般的眼睛泛红,水润润的,又清又亮。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一眨眼就能落下泪来。
长得莫名有些眼熟。
花柚看了看他,见他眼中的感情激荡,似含着千言万语看着这方,心里缓缓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