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废了俞韶华的右手,那就是真的废了。
“唔……”苏闻琢模糊的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坐起身,抓住俞景的衣袖,有些紧张道,“夫君,我之前说的那个梦……”
俞景见她一直在意,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了个结,他放缓了声音,握了握苏闻琢的手:“我已经在查了,一定不会让夫人的梦成真的,嗯?”
“好。”
苏闻琢点了点头,她不能说梦里就是上一世的事,只希望这样能多少帮俞景避开一些坎坷。
在她上一世对俞景为数不多的注意中,只记得,俞景八岁的时候生母逝世,从那之后,他的日子便跌入黑暗里,没有一天好过的。
想到俞景刚刚轻描淡写的说出对俞韶华做的那些事,苏闻琢没有开玩笑,她觉得俞景似乎真的很熟练。
她敛下眸子,待俞景去了书房后,没多久便叫了朝生过来。
“朝生,你跟在三少爷身边多久了?”苏闻琢问。
朝生笑了一下:“三少奶奶,小人是跟着少爷一块儿长大的。”
“那……俞景以前是不是过的特别苦?他现如今会的这些……”
苏闻琢没有接着说下去,俞景一个人在俞府长大,却能文能武,甚至懂些医术药理,苏闻琢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学会这些的。
他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有那种闲情逸致,有人悉心教导,他只有一个人。
朝生听懂了苏闻琢的意思,叹了口气,想起过去那些日子,他现在都还会觉得昏暗。
“叶姨娘病逝的时候少爷还小,俞老爷不疼他,俞夫人见不得后院有这么个庶出的儿子,千方百计想除掉他,嫡出的少爷小姐自然也欺负他,甚至连左邻右舍的孩子都会打他……”
那时候俞景幼小却倔强,俞夫人对这样一个孩子使尽手段,打断他的手,想刺瞎他的眼睛,让他成为一个废人,更是将他住的小院子砌上围墙,不给吃喝,任他在里面自生自灭。
俞韶华和俞美琴在府中有俞夫人撑腰,也经常将对俞景拳打脚踢,肆意辱骂,甚至将俞景当成一个沙包带到外面去,合着别人一起欺负他。
但俞景很顽强,即使这样,他也活下来了。
他躲过俞夫人的各种明枪暗箭,伤的重的时候就拼着一口气去医馆求助。
俞景没有钱,但医者仁心,大夫看着这样一个小孩子总会心生怜悯。
就这样俞景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大夫,老大夫见他有些天分,教他识草辨药,银芽散是最常见的用于麻醉止疼的药,也是那时候俞景最需要的东西。
他学的最好,用的最熟练。
至于挑了手筋这种事,俞景被方氏这么对待过,老大夫自然也教过他如何接筋。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受了一遍伤害,然后才学会的。
而学武这件事,是俞景再稍微大一些之后,为了自保,悄悄拜了镖局的师傅学的。
他很刻苦,在武学方面竟然也有天赋,医馆的那位老大夫见状,特意给俞景指了个人,说若是他能拜得那人为师,日后就再也不需要来他这里治些跌打损伤了。
因为那人极厉害,他若学成,能伤他的人就少了。
后来的事朝生便不太知道了,不过他觉得他们家少爷一定是学成了的。
因为那段时间,俞景很少睡觉,天天晚上躲着俞府的人偷溜出去,天蒙蒙亮才回来,时常满头大汗,一身淤青,但在某一次俞韶华带着几个不不学无术的少年又想对俞景动手时,俞景几下将他们按在地上。
朝生就知道,他们少爷日后一定不会再受欺负了。
听着朝生细细的将俞景的过去剖开来,苏闻琢的眼睛红了。
她好像能看到小小的俞景,遍体鳞伤,一个人带着朝生窝在院子里偏僻的一角,警惕的像丛林里失去父母而落单的小猎豹。
那个孩子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他顽强、坚韧,在日复一日的黑暗里,终于长大了。
吸了吸鼻子,她让朝生下去了,然后将青黛和泽兰叫进来,带着两人去了小厨房。
青黛跟在苏闻琢身后,面露不解:“三少奶奶,您去厨房干嘛?”
“我要做香莲红枣汤。”
泽兰听了笑道:“少奶奶想喝,叫厨房里的下人做便好了,哪用得着您亲自去厨房。”
苏闻琢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摇了摇头:“这是我要做给夫君的。”
今日整个俞府因为俞韶华的事都炸开了锅,忙忙碌碌吵吵闹闹,但俞景最偏僻的这处小院里,却将门一关,事不关己的模样,安然恬静的不得了。
俞景傍晚回屋时,便见着苏闻琢躺在贵妃榻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自从屋里有了冰盆,就比外头凉爽了不少,苏闻琢便不爱出去了,整日没事就在屋里待着。
俞景走过去,拿起她旁边的书翻了翻,是一本王在渊的诗集。
王在渊的诗素来以浪漫情怀著名,他倒没想到他夫人心里是喜欢看这种风花雪月的诗。
俞景轻笑一下,将书盖在了苏闻琢的脸上。
苏闻琢被他弄醒了,嘟嘟囔囔的坐起来,她拍了拍脸,见是俞景回来了,又露出个笑来。
“夫君来了,那我让人摆饭吧。”
“嗯。”俞景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屋外,“今日都在屋里待着,怎么没去望景轩瞧瞧热闹?”
苏闻琢摆摆手:“俞韶华那人我看着都嫌碍眼,横竖你已经帮我出了气了,我心里舒坦了,懒得去看俞夫人和俞老爷的嘴脸,话不投机半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