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轻轻甩开裴雾的手,他双手背到身后,在裴雾与叶芷面前慢慢踱步,踱过来,踱过去,再踱过来,踱回去。
叶芷跪在那里,头微微垂着,就看到蟒袍的一角,飘来,飘去,飘得她心里慌乱不已。
蟒袍再次来到她的面前,衣角微微飘摇之后,定住了。
太子垂首盯着叶芷微微泛黄的发顶,问:“是狗咬的?”
常青诚惶诚恐:“是。”
太子:“没问你。”
叶芷眼神动了动,“妾身也不是太清楚,应该是吧。”
常青已然撒了谎,她只能将计就计,接着往下圆了。
可心里却忍不住直打鼓。
人咬的牙印和狗咬的牙印,太子能分辨不出来?
她咬的,是两排齿痕。
但狗不一样,狗的牙齿是不齐的,两个犬牙咬人时会留下对称的牙印,两边深中间低。
她祈盼这个太子是个笨的,识别不出倒底是狗咬的还是人咬的。
听她说完,太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良久,他看向外面,“来人哪,还不把那条不识抬举的狗给我抓起来。”
他竟然是信了?
叶芷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武功高强的侍卫出手,一条狗很快被抓了过来,由一名侍卫提拎着进了宴客厅。
太子朝顶棚看了眼,下令:“找根粗壮的绳子,将狗倒吊起来。”
叶芷吃惊,这还要对狗行刑?
侍卫动作极快地找来了粗壮的绳子,往横梁上一甩,身子上跃抓住绳子的一端,七手八脚将狗的双足给绑缚好。
一名侍卫站到侧旁,手里拉拽着绳子的另一端,在太子的眼神示意下,他一使力,狗的身体被慢慢吊向了半空。
是只小黄狗,眼睛圆圆的,滴溜溜转,它可怜巴巴地汪汪两声,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被倒吊了起来。
太子已经坐到了上首的主位上,继续下令:“去取一大桶水来。”
不一会儿,两名侍卫抬着满当当一大木桶的水走了进来,置于狗的正下方。
叶芷悄悄抬头,瞟眼无助可怜的狗,再瞧眼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水,内心骇然。
太子,竟然要真的惩戒一条狗!
她身子膝盖向后挪蹭几下,悄声问常青:“常公公,这狗,是谁养的?”
她平常隐约听过狗叫,但不知道是谁在养狗。
常青低声道:“这狗是鸡爪的,他上街采买的时候,碰到的一条流浪狗,看它可怜,带回来养。刚带回来的时候,狗瘦得皮包骨,经他喂养这几个月,精神多了。”
侍卫们大概熟识了太子惩戒的套路,那名拉绳子的侍卫,手慢慢一松,吊在半空的小狗的身体开始缓缓下落,狗惶急地挣扎,嗷嗷叫着往上蜷身子。
侍卫目测了下距离,停手。
叶芷瞪眼瞧过去。
狗蜷了会儿身子,撑不住劲,脑袋耷拉下来,直直没入水里,刚好没过鼻子。
狗被呛到,再次挣扎着蜷起身子。它不想死,用全身的力,让脑袋离开水面。
可保持蜷着,需要很大的体力,当狗狗精疲力竭之时,便会一点一点儿地被呛死。
叶芷听到了呜呜的哭声,她扭头,看到鸡爪跪在外面的地上哀哭。
哭声很小,哀伤无助,脸上泪水像下雨一样哗哗流淌。
他唯一的伙伴,在经受痛苦的过程,一个痛苦的缓慢的奔赴死亡的过程。
叶芷对眼前的太子有了很深的印象。
果然相由心生,他长相凶狠,人心也是狠的,对一条狗命,都要如此大费周章。
她偏回头,眼神向上,裴雾傻呆木讷地站着,两手垂在身侧,脑袋此时歪向前面,眼神呆愣地盯着那条垂死挣扎的狗。
偶尔眼睛眨动一下,好像挺热衷于看这样的景象。
太子注意到弟弟的表情,哈哈笑了两声:“如何,是不是很好玩?”
裴雾竟然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嘿嘿”了两声。
太子高兴地拍了下掌,“不愧是本王的弟弟,本王喜欢的,你竟然也喜欢,妙极,妙极!”
外头是鸡爪压抑低沉的哭声,屋内是太子张扬恣意的笑声。
对比太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