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凳子,朝霍权弯腰拱手,然后急不可耐的冲了出去。
有儿如此勤奋刻苦该是何等欣慰事,他怎么就觉得害怕呢?
幸亏他向陈如松暗示慢慢授课,功课别布置太多,要不然以陈如松的尽心尽责,他真怕几年就养出个状元儿子来。
见聂煜这般上进,霍权又想到府里那群废寝忘食读书的下人,刚好冬青从外边回来,他问,“府里生病的人好些了没?”
冬青身形僵了瞬,“感染风寒的人多,有些好了,有些没好。”
“那再请大夫来瞧瞧,对症下药,千万别省钱。”霍权叮嘱。
“是。”
冬青换了身黑色衣服,身形颀长,眉目俊秀,怎么看都不像跟着聂凿四处打打杀杀的人,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老管家在桌边站着,全神贯注地望着霍权,见他许久不动筷,迟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不要撤了重新做?”
负责厨房管事的是聂凿从南境带回来的人,老管家没有插手过,不过听菜名和大人以前饮食习惯差不多。
一桌菜还没怎么动过,霍权哪儿舍得,“不用,我走神而已。”
夹起山药虾仁放进嘴里,老管家嗅了嗅鼻子,满脸欢喜,见大人每盘菜都有尝,他放心地抬眸,问冬青,“消息都放出去了?”
冬青点头。
“他们有何反应?”
霍权屏住了呼吸,他当然知道老管家问的何事。
冬青脸上云淡风轻,“骂了大人几句,并无其他。”
霍权心肝之颤,恐怕不只是骂几句了事吧,聂凿和很多人不对付,堂而皇之地备四口棺材向那些人挑衅,岂是骂几句就能解气的?
但比起请道士做法的说辞,霍权不后悔这个决定。他道,“明天多让两个人跟着。”
聂凿得罪了太多人,小心他们伺机报复,以前能隐忍,见他棺材都买好备着恐怕就忍不下去了。
接下来几天,霍权派冬青去街上打探,是否有人在他去御史台的路上埋伏杀他,冬青派人盯梢了好几日,说没有。
霍权这才有胆子出门。
谨慎起见,他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前后左右都安排了侍卫守着,到御史台门前,让冬荣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刺客才敢撩起帘子。
伸出头,就见张御史眉目低顺地站在马凳旁,脸带讨好,“聂大人,你总算来了啊!”
好像他很久没来似的。
霍权礼貌地笑了笑,踩着马凳,张御史把手搭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关心霍权,“聂大人身体可好些了?这几日衙门清闲没什么事,大人尽管养好身体再来...”
张御史抬眸,霍权看他两眼,他立刻低下头去,弯曲的脊背像驼峰,霍权神色凝固,仿佛看到了父亲在武安侯面前卑躬屈膝的情形,他恍惚出声,“同朝为官,张御史无须如此客气。”
他官职虽比张硕高,但没尊贵到这个份上。
“是。”张御史站直,严肃回答,随后脊背又弯了下去,霍权没再勉强他,站在两步外,等冬荣收了马凳,他才转身走向御史台的大门。
张硕笑着跟上,顺便告诉霍权他不在的几日朝堂发生的事,贤妃和德妃暗中较劲弄得后宫乌烟瘴气,皇后斥责两人闭门反省,被德妃身边的宫女钻空子上了位,贤妃暗恨不已,前两日把人弄死了。
这事闹到了泰和殿。
贤妃说在宫女房里搜到了一枚玉佩,派人细查出自武安侯府,怀疑德妃和武安侯有关系。
这事闹到了泰和殿。
武安侯虽死,但其子李恒不知所踪,贤妃怀疑德妃暗中帮助李恒。
德妃坚决否认,反驳贤妃栽赃污蔑,闹得不可开交。
最毒妇人心,霍权见识过武安侯老夫人的手段,后宫娘娘只怕更甚,他打了个寒颤,走得更快了些。
张硕亦步亦趋地跟上。
两步走上台阶,大步跨过门,只盯着脚下的路,冷不丁霍权停下他都没看见,额头凑上前,直直撞到霍权后背上。
他脸色微变,忙认错,“下官...”
刚说出两个字,就被霍权打断,“张御史,这是怎么了?”
甬道铺成了新灿灿的青石砖,两侧栽满了桂花树,金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花朵随风飘零,落到新翻的泥里,生机盎然。
霍权才注意,斑驳的院墙新刷了白漆,廊柱木门凭栏的颜色也变了。
张硕看了眼,恍然道,“前两年送到户部的修缮清单经审查通过了,户部拨了银子,前几日工部就派了人来修葺。”
各部衙门隔两年就会修缮瓦片,置换坏掉的家具摆设,翻新庭院栽种植株,但户部每年都对他们爱搭不理。
问就是国库空虚银钱紧张。
久而久之,他们也懒得问了,屋顶漏雨就让小吏自己修,桌椅板凳坏了将就着用,至于庭院,景致差点就差点吧。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户部追着给他们钱的场面,张硕心下得意,朝霍权说,“还是聂大人的话管用。”
霍权想起自己那晚和小吏说的话了,没想到户部和工部动作如此迅速,几天就把院子大变了样。
香气扑鼻,景致雅然,没几步就到了直言堂,屋里的家具摆设没了,多出几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拉着尺子顺墙走,到墙角后,冲旁边拿笔的人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