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自知无法劝说韩良不去赴荆卿之邀,便不动声色地答应下来,只不过要韩良不要急着走,她要给他准备一些行囊。
韩良虽然有心早点动身,但是这边的事情他也需要做些安排,尤其是他心知自己将要去做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他虽然以谎言安抚住了林依依,但其实上,他心中又何尝没有犹豫?
倒不像林依依因为知道历史,所以对这一次刺杀一点信心也没有,恰恰相反,韩良与荆卿曾多次推演,在达到一些条件后,他们是可以百分百地完成这样一次刺杀的。
而在他们的推演之中,荆卿是执行者,韩良却是谋划者,执行者或许十死无生,但是谋划者却只是隐于背后拾遗补缺务必使计划顺利执行。
当初在楚丘的时候,荆卿就曾说过,只要做成了这件事,他便是立时死了也高兴。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为大义,舍却自身性命,乃是寻常之事,只不过他与荆卿不同,荆卿心无所碍,而他却还有心爱的人在等着他的归来,所以他是给自己留了生路的。
他既然承诺了林依依,要娶她为妻,要给她一生幸福,这便是他最大的牵绊。所以,他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因为不能应诺,也是不义。
所以当他看到荆卿的信时,才会深思,他需要思考如何与林依依说这件事,但却没有想到,他还不曾开口,林依依居然已经先他一步猜到了。
惊愕之余,他心里是慌张的,尤其是在看到她流着泪求他不要去的时候,他心乱如麻,几乎便要忍不住答应她了。
但是,那残破的城门、那冲天的大火、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还有,弟弟那张年轻而稚嫩的面孔......这些画面一个个闪过他的脑海,化成了一只只面目凶戾的虫子,在时时刻地啃噬着他的心,痛不可忍。
所以,他不能答应她,他要告诉她,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他要她相信,他不会有事的,他会安然回来,娶她,给她幸福。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就已经同意了,不再阻拦他。
诧异之后,他心中也无比欣慰。
她是知他懂他的,她也信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所以韩良答应了,他也还需要做一些准备,有些安排布置。刺杀秦王这样的大事,不差这一月两月,荆卿也一定会等他的。
林依依果然在做准备,她亲手为韩良缝制了两套衣服。因她不善女红,可想而知,速度奇慢不说,做出来的成品也差强人意,就这样,还是她缝缝拆拆好几次,才做出来的。
韩良看她那么认真地为自己缝制衣服,心中极是幸福。虽然她手脚笨拙,但却更能突显她的心意,于是对于她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为他缝好两套衣衫只觉感动,对那并不算合身的衣服也格外喜欢,只一成衣,便穿在衣上再不肯脱下。
这让水姜看的格外嫉妒。明明自己的女红更好,自己为他所缝的衣衫更好看更合身,可是除了一个谢字之外,他并不曾穿着。
准备好了衣物,林依依又要出去采药。
她的理由是他这是要去做大事,千里奔波就不说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很容易生个病受个伤什么的,不为他备好足够的药材,她不放心。
如此深情厚意,韩良怎么忍心相拒?
他似乎也被林依依这依依不舍的态度所感染,虽然心中急燥,担心荆卿等急了,但也不好拒绝林依依的好意,于是也不再总是出去找秦军麻烦了,反倒是陪着林依依去翻山越岭的采药,一时倒有些似回到即墨学医之时的时光了。
如此又过了一月,林依依已是制出了不少的药物,治疗各种常见疾病的如:风寒、发热、吃坏肚子等等,以及各种制疗刀剑创伤或者跌打损伤的药物。
大大小小,包了十几包,瓶瓶罐罐又是几十瓶。
韩良看看如此多的药物,深觉已经足够,甚至他本不觉得这些是自己需要用到的,只不过是想到荆卿要做的事情,恐怕会有其他人会有用到的时候,于是也便留下了。
但是韩良仍然阻止了林依依这种疯狂采药、制药的行为,告诉她他要走了。
林依依嘴解翕动几下,终于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同意了。
第二天,林依依让人给韩良准备好所有东西,目送他离去,没有阻拦。
最近这两个月来,水姜很疑惑,她不知道韩良要去做什么,只知道他要去趟燕国,虽然她也不想让韩良离开,但是她可不是林依依,在韩良面前能够说得上话,可她却能够感觉得出来,林依依也不想让他离开。
她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看她为他缝衣衫,看她为他备草药,看她每日里强颜欢笑的为他做着一切,身体却飞速地消瘦,不知为何,心中更加酸涩。
直到韩良的车马远去,水姜才有些疑惑地问她:“既然不舍,为何不阻?以你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未必便拦不下他。”
林依依回头看她,眼中尽是疲惫。
“有些事,就算是我也拦不的。”
水姜皱眉,忽然问道:“表哥他只是去燕国而已,又不是去秦国,你为何会如此不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表哥他这次赴燕,有危险?”
林依依唇角抖了抖,似是想笑,却最终没能笑出来。她摇了摇头,道:“你不要问我了,我同你一样,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哪里能知道什么大事。我累了,且去休息片刻。”
燕国在赵国的北方,与秦国之间原本隔着韩、赵、魏三个国家,于秦国来说,原本是与齐国一样,属于远交的对象。
但是随着秦国一统天下的战略目标开始实施以来,燕国要比齐国更早也更明确地感受到压力。
韩国已灭,如今赵国虽然有李牧大将军在与秦军相抗,但只怕,覆灭也只是旦夕间。
燕太子丹,曾于秦国为质,自感受辱,于是逃回燕国,又有灭国的阴影压在头上,使得他对秦国又恨又怕。
于是他就请教他的老师鞠武。
鞠武先是劝他要忍,不要做触怒秦国的事情,然后交好联合其它国家。
比如向南联合齐国和楚国,向北与单于和好。
太子丹觉得他这个计划所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恐怕还等不到有所成果,秦军就已经渡过易水打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