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刘太公的身体瑟缩了一下,黝黑苍老的脸上也冒出了冷汗,表明着主人心中的恐惧,可是就算如此,他仍然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吐露一字。
城墙上沉默片刻,然后响起了刘邦的大笑声:“项羽,当初我和你在怀王面前约为兄弟,我父即为汝父,如今你既然要煮了咱们的父亲,肉羹记得分我一碗。”
如此无耻的话语,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吧,但是偏偏,从逻辑上来说还真没什么错处。
项羽顿时大怒,要命人杀了台上的四人,却被项伯拦了下来。
“大王,大王息怒啊。”
项伯拉着项羽的衣袖压低声音飞快地道:“如今明摆着的,刘季那个小子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所以你杀不杀他们已经不重要了,可是,当着这么多诸候的面,我们用了这样的手段,本来就有些下作,如果成功了还罢,可现在眼看着已经威胁不到刘季了,还不如放了他们,这样诸候们就会知道,大王本来也没想真的杀掉他们,而现在,刘季居然连他的老父亲都不救,这样一个不孝之人,诸候们应该也能看明白他的卑鄙无耻。就是他的妻子儿女,今天明明白白地知道了他们已经被刘季抛弃,就算是活下来,心里也会对他产生芥蒂,大王又何必多此一举,还落得一个不好听的名声呢?”
名声这两个字倒是引起了项羽的兴趣。
这几年来,他与刘邦之间最大的差别不就是名声好坏的问题吗?
就是因为自己的名声不太好,而刘邦的名声却非常好,所以才会有许多诸候背弃了自己转而投向了刘邦。
现在听了项伯这一番话,项羽还是有些心动的,反正多杀几个人与少杀几个人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如果不杀他们有利于自己的名声,同时还能打击刘邦的名声,显然比杀了他们更合适。
只要他们活着,刘邦不孝、无情无义连自己的父亲妻儿都不救的名声就背定了。
高台上的四人被当场放掉了,死里逃生的一家人相互扶持着离开了军营,但是仗却还是要打的。
汉军如今已经损失了大量的兵员,诸候也被震慑住了,最重要的是,项羽营中缺粮,如果他不马上攻下彭城,他已经没有能力再继续围困下去了。
项羽派人去和那些诸候交涉,威逼他们投降,否则一旦被霸王攻下了彭城,他们就要做好承受霸王怒火的准备。
项羽的残暴已经在对付秦军的时候表现的淋漓尽致了,当年秦国大将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军,项羽也差不多,他可是也在千秋镇上坑杀了二十万的秦军。
他所经过的地方,几乎遍地尸骸,所以他们非常的相信他说的话。
于是诸候们再次发挥了他们墙头草的属性,屈服于霸王的强大武力之下,决定背汉降楚,反过来对付他们原本的盟友了。
项羽的动作根本就没有一点的遮掩,他就是要用这样的行为来增加那些诸候们的压力,能够承受得起这些压力的人,会坚定地跟随汉王,而承受不住压力的,自然会做出他们自认为正确的选择。
于是,张良向汉王提出了撤离彭城的建议。
“大王,彭城守不住了,我们该突围了。”
张良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严肃,但却并不是非常忧虑。
刘邦望着城外已经再次开始攻城的楚军,点了点头。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谁让他现在力不如人呢?
因为张良一直以病弱为由从来都不上战场,所以当刘邦决定突围的时候,事先便派人装扮成老百姓,保护着张良出城,自已却带着樊哙、夏侯婴等人于城墙上做最后的抵抗,直到城破之时,刘邦才在夏侯婴的保护下抢了一辆马车冲出了彭城。
“夏候婴,保护好大王!”
夏候婴用力地抖着手里的缰绳,将马车赶的飞快,身后则传来了樊哙大声地托付。
他还在带着人抵挡着冲进城来的楚军,为汉王的逃跑争取时间。
“先生,我们也走吧。”
彭城外的土岗上,大牛看着楚军如同洪水一般涌入城中,远处同样有蚂蚁一般的小黑点一群一伙地向着远处逃窜。
彭城已破,汉王以及张良他们应该是逃走了吧。
“好。”林依依看了眼又多出许多新的尸体的大地,手上的缰绳轻轻一扯,向着土岗之下冲去。
汉军败逃,楚军追击,无论是大路还是小路上,到处可以看到活着的和死了的士兵,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奔跑着,破碎着,洒下一蓬蓬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