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练制成功,再加上还要修养身体,最重要的是,意识到了自己对爱人的冷落,林依依是真的闲下来了。
正好也快要过年了,皇帝陛下对叛军的征伐也告一段落,所以张良也有了足够的时间让她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林依依觉得日子过得非常的惬意。
只除了一点,她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张信好像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又似有几分犹疑,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更多的她看不懂的东西。
总之,那目光让她觉得很是不适。
可是当她询问他的时候,他却又摇头否认,只说最近的课业有些难,他有些忧心。
林依依顿时释然。
不过对于指导自己学生的课业,她却没有一点自觉,因为她自己就不怎么懂,于是便建议他向自己的父亲请教,她相信,对于张良来说,这真的连小问题都算不上。
老师的建议可谓正中张信的下怀,于是他奉着老师的“圣旨”,明目张胆地戳在老师与父亲身边,坚定地成为了一支大号蜡烛。
每天,他都会用他在宫里找各位同学那里搜集来的疑难问题来请教自己的父亲,并且突然之间似乎智商退化了一样地对于父亲的讲解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领悟理解。
这样做,用去了父亲的许多时间,而他就在这些时间里,偷偷地观察。
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个不耐烦的父亲,以为会看到两个想要将他赶走的长辈,但是并没有。
父亲的耐心很足,虽然他有时会怀疑父亲其实早就看出了自己这么做是故意的,却也并没有斥责喝骂他。
而老师,则会带着淡淡的微笑,安静地坐在一边陪着他们。
他总是会一边煮茶,一边为他和父亲添上一杯茶,然后看着他们父子两一人一杯捧在手上轻轻抿着。
好多次,张信都会忍不住看看他,再回头看看父亲,然后感觉到一种安宁与温馨来。
那是一种幸福的味道。
于是张信在这种味道的熏染下,渐渐地忘记了那些心中生出的隐忧,他不想再试探什么了,无论他看到的那些让他怀疑着什么,他都想将之忘掉,他只想享受这种幸福。
张信不知道,其实他的父亲和他的老师和他有着相同的感受,在他们的眼里心中,这就是一家人才该有的幸福与安宁。
所以他那点小伎俩并没有瞒过任何人的眼睛。
他们只是在放任而已,因为在他们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个想尽办法赖在自己亲人身边的孩子,他们看到的是濡慕之意,是一颗渴望亲人陪伴的心。
在这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生活中,他们全都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同样生活在这留候府的客人。
紫苏,这个将自己捆在林依依的船底才通过那座桃花阵从桃源出来的姑娘,自从上次在林依依的考教中没能提出一个有点水平的问题之后,她就在林依依的失望之下被放弃了。
而被林依依放弃后的人当然也不会成为张信会关注的人了。
至于张良,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家里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于是,紫苏就这样被留候府的三个主人所遗忘掉了。
好在留候府是有规矩的,虽然从管家到仆从都已经看出来了那位紫苏姑娘的处境,但到底她还是赤松子先生带来的人,名义上也还是小主人的师妹,所以在她的衣食供给上并没有任何的克扣,只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会将她的一些事情报上去了。
反正,她迟早会被那位新的赵王接走,就算结个善缘好了。
直到有一天,她变成了一具尸体被人送回来,这个姑娘才又惊动了留候府的所有人。
她是被宫里的人送回来的,领头的那位内侍也代表皇后表达了遗憾,因为这是一个意外,她是在出宫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池子里淹死的。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一个人好好地会掉进池子里去,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她身边跟着人却耽搁了救人的时间,最终使得一个豆蔻少女就这么死去,反倒是说明了一下她在皇宫里犯了错被皇后惩罚了一番。
当然,只是罚她跪了一会儿略施薄惩而已,绝对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一个小小的草民的死去,当然不必皇后专门派人来解释,之所以会如此,无非是因为她住在留候府,这是给留候张良的解释。
林依依甚至能够想到,如果紫苏不是住在留候府,勉强算得上是留候府的人,她或许就会因为她犯的那个错而被直接赐死,而不是死于那样一个拙劣的意外。
无论怎样的解释,所有人都必须得接受。
送走了内侍之后,安排了管家让人将紫苏好生安葬,甘草被叫到了几人面前接受询问。
他们甚至不知道紫苏是怎么进的宫,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甘草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苍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还在轻微地颤抖着。
“甘草,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问话的是张信,少年冷凝着一张脸,双眉皱起竟显出几分威严来。
倒不是他不知规矩抢在了两位长辈的前头问话,而是因为甘草就是他安排给紫苏的使女,一直以来,有关紫苏的所有事情她也都是报告到他跟前来的。
“奴……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甘草吞咽下一口唾沫,说话都有些不怎么利索。
“你是她的使女,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我不是让你时刻跟着她?”
甘草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张信满意,于是他厉声喝问了起来。
“不……不是的。”甘草摇着头,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来,也许是因为焦急,原本苍白的脸色反而透出一丝红来。
“公子,奴婢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她抬起头看向张信,不由自主地向他膝行了两步,待到接触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又猛地停了下来,张了张嘴似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信儿,你吓着她了。”
林依依有些看不过去了,这个甘草分明是被吓着了,她相信张信越是这样疾言厉色地逼问,她越是说不清楚。
她站了起来,走到甘草身边一腿曲起,一腿半跪,拉起她的一只手,在她的手腕上轻轻一探。
果然,那脉相急促紊乱,显示着她的内心有多么的不平静。
她并指如剑,点在她的头颈四肢上的几处穴位上,缓缓输入内力助她平复心绪。
张良和张信在一边看着,没有打扰。
片刻之后,林依依收回了手指,甘草的呼吸声明显地变地平稳了起来,就连脸色也好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