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干吗?”
许清菡似是没有感觉到陈辰在小心思上的纠结,也未听出那故作轻松背后的心虚。而是继续急切问着。
“我曾打听过你,知道你曾与沈淼有过冲突,与他在县衙里打过擂台来着。后来他曾问我要过手帕,我没给,他接着表示要看一眼。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哪有这么奇怪的要求?不过还是给他看了一眼。”
“我觉得,或许原因就出在这手帕上,你与他接触时,手帕可曾带在身上?又可曾被他见到过?”
陈辰眨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还有这等事?
可好像有道理的啊。
随即他开始苦苦回忆。
到底有没有被那个王八蛋看到过?
可惜时间过了太久,这等细枝末节的事一时半会哪能想得出来?
他一遍遍回想着当日的情形。
县衙里肯定没有,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到了县衙就未往怀里掏出过东西。
那么就是在进县衙之前?
在进县衙前发生了什么呢?
想了好一会,他终于想起了那双鞋,沈淼脚上那双镶着玉石的鞋,因为那是他对沈淼的第一印象。
当时还曾因此腹诽过此人骚包来着,为了对抗此人的“骚”,他似乎有拿出手帕擦口水的举动。
难道祸事在那时就惹上身了?
在想到此处时,他忽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当初的一些细节全都打通。
沈淼似乎果真是在见到那方手帕后,彻底被自己激怒了!
许清菡先前跟他说过,说是沈淼在去曲里之前,曾在文州见到过昏迷中的她。
那手帕上绣着她的名字。
后来沈淼又找许清菡确认过。
真相大白了……
当初就曾疑惑过,她看起来并不像那等人,原来果真不假。
是自己误会人家了!
陈辰自嘲笑了起来,笑声很苦涩。
既然如此,那么今夜这事儿……怎么办?
沉默了好一会,他站了起来,向着许清菡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事是自己做出来的,责任就必须自己承担!
做错事要认,挨打要立正。
听他如此说,许清菡彻底陷入了沉默,恍惚的沉默。
其实从陈辰沉默那一会她就意识到了,若是没有,他肯定会否认,可他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直到他站了起来,说出了那句道歉的话。
虽然看不真切,不过还是能看到有一个黑影在向着自己弯腰鞠躬。
真相大白了……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前嫌已冰释,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等人,他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等人,彼此仍是最初相遇时所了解的那个人,值得尊重值得珍惜的人。
可她仍旧高兴不起来。
因为此事表面上虽与她无关,但其实与她有莫大的关系。因为要他死的那个人,已经与她结有婚约。
她的未婚夫竟然背着她对她无比看重的恩人做出这等事,如何不令她不寒而栗!
又如何高兴得起来?
其实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啊。
他舍命救她,却因为她被自己的未婚夫迫害险些丢了性命……
在那个逃命的夜和清晨,在那条汹涌的河里。
在一路上的对话以及趴在木板上时的点滴、在最后关头他的选择,还有不断被卷起拍下的可怜身影……
她一刻不敢忘!
从未敢忘却!
他有什么可对不起她的?
该说对不起的,是她啊。
她再次泪如泉涌,抽泣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可脚真的很疼,她才站起来,还未来得及说一声一直未曾有机会当面说过的“谢谢你”、以及这会应该说的“对不起”,却再次双膝一软,又倒了下去。
还好,这一次没摔到地上,而是倒到了他的身上,接着被他拥到了怀里。
然后她再次嚎啕出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只觉得不得不哭,就像是要把心里所有一切都通过泪水宣泄出来。
她哭了很久,哭声越来越小,神智也越来越迷糊。
然后她睡着了。
毕竟太累了,赶了多天的路,又一夜未睡,还受了这等折磨和惊吓,最后又受到这么大的冲击,终于再也无法支撑,就这么趴在陈辰的怀里睡着了。
天终于亮了。
陈辰脸庞的线条很柔和。
他看着像个小猫似的蜷缩在自己怀里的许清菡,心头有些痛惜。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青丝粘在额头以及脸庞上。
额上曾有汗,脸上曾有泪。
他咧开嘴,无声笑了笑,然后抬起有些僵硬有些颤抖的手温柔整理着她粘结了的发丝。
她睡着的样子很美,跟未睡着时一样美,不过看起来更安祥,像个受了伤的天使一样,令人不由自主的心头柔软以及心生痛惜。
他缓缓低下头,想要将她眼角和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儿吻去,可在只差最后一厘米时,却怎么也吻不下去。
就像有一道透明的无形墙隔着。
心头一阵无力一阵痛楚袭来,就像有一根坚锐的刺在不停扎着,扎到他痛不欲生。
他抬起头,然后昂头,倔强昂着,看着窗外的安静天空。
天亮了,可却没有晨曦。
今天是一个阴天。
就像此时他的心,布满阴霾。
她……不是他的女人,而是别人的女人,是别人的未婚妻啊!
他曾在吐蕃草原的小山顶上对自己说过,没有他的允许,她谁都不能嫁。可……那是建立在她对不起他的基础上。
如今已证明她还是原先那个她,并不是自己所误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