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人带着两百贯偷偷摸摸的走了,这是大额的票子,半夜到人家敲门买被褥……如何把大额的化开是个难题,毕竟普通人的家里怎么也不可能放着大几十贯的铜板儿或是银子。
至于放这么多钱的人家也根本不可能因为卖被褥而被敲开了门。
许是因为被喜悦冲昏了脑袋,又许是已意识到但故作不知只是为了拿这两百贯,九个人直到离开对此都未提及半个字。
陈辰也不可能主动提出来,因为怎么化开或是能不能化开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要的只是以这种方式把这九人赶走。
门打开又被关了起来,秦清仍是坐着那张凳子上,从始至终都未曾有什么动作。陈辰也搬了张凳子,坐在秦清的对面,两人的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不知何时,那把匕首又被他握到手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匕首一直在手上翻来转去。
秦清的目光则是落在匕首上,随着匕首的翻转而转动。不过其神情并未因这把匕首的出现生出警惕,而仍是一片坦然,似乎毫不为所动。
沉默片刻后,陈辰看着那坦然的神情笑了笑。
“咱们是不是应该谈谈了?”
秦清的嘴角弯了弯,目光从匕首上移动陈辰的袖子上,再从袖子上移到陈辰的眼睛上,然后说道:“陈兄……是叫陈兄、不是假名吧?”
“如假包换。”
“那就好。”秦清重新看着陈辰的袖子,点着头道:“以陈兄从出现到现在的表现来看,确实是应该谈谈了,否则秦某人可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是秦兄看起来并不紧张?”
“为何要紧张呢?秦某与陈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与陈兄也没有利益冲突,甚至还向陈兄示过好……陈兄总不可能把这厢军营中的每一个人都杀了,对不对?”
陈辰笑了笑道:“秦兄果然是聪明人,看来肯定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秦清抿着唇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秦某确实有些想法,不过这些东西似乎不应该秦某先讲,而是应该陈兄先讲。”
听到这句话,陈辰笑得更开心了,连眼睛都笑到眯了起来,因为这里隐隐含着跟随之意。
“我是不在意谁先讲谁后讲的,不过秦兄想必明白,一旦知道了我的事,若是秦兄的想法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接下来咱俩只能有一个人打开这扇门哦。”
“这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虽然没那么离谱,但大体上可以这么理解。”
秦清哦了一声,脸色渐渐苦了起来,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陈辰便适时的追了一句。
“秦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清又想了一会,似乎是终于想明白了,抽了抽鼻子后,认真道:“就这样吧,不后悔了,有些事,赌一把还是值得的。”
陈辰哈哈大笑,笑声很畅快,然后抬手做出了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今夜的韩虎……必须死!”
“为什么呢?”
“因为他想要我死。”
“为什么呢?”
“因为看起来他被别人当作了刀。”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别人的身后还有个别人,我与那别人的别人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秦清点了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可是韩虎看起来已经被你诈住了?”
“只是暂时而已,他总有回过神的时候,也有面临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所以我从未指望过只用一段话就能彻底唬住韩虎,我所需要的只是这一夜的时间。”
秦清想了想,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死了之后呢?”
“死了之后便是那位别人,接着便是别人的别人。”
“看起来陈兄早就计划好所有的步骤了?”
“全部计划好不可能,毕竟每一步都会生出新的变化,比如秦兄不就是一个新的变化么?但整体的框架肯定是有的,拟定的策略也不会变,只会在变化中微调步骤。
总之便是一句话,任何人都别想阻挡我,也没有人阻挡得了我。”
秦清皱着眉想了好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微微笑了起来,笑容中有几分感慨。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莫说陈兄的这份自信霸气,就是在来到厢军营后、陈兄那精心算计过的一言一行,都是秦某人远远不及的,自愧不如。”
陈辰微微摇了摇头,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情。
“适度的吹捧确实有益身心健康,但我并不喜欢。”
秦清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
“陈兄误会了,秦某人并不是有意奉承,只是感慨而已,因为陈兄让秦某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陈辰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道:“看来秦兄打算坦白了?”
秦清苦笑着道:“陈兄一直把袖子对准秦某,如何能不坦白?”
陈辰在呵呵笑声中垂下了手。
秦清说得没错,他的袖子里确实藏着东西。
袖弩!
很小很精致的袖弩,上有一支精钢打造抹着剧毒的极细的弩箭,鬼五出品。
既然要来这里,总归要做好能做的准备,保命是最首要的。只是没想到,藏在袖子里的东西竟然被秦清给猜出来了。
倒确实是一个观察力很细致的人。
这是也他敢于跟秦清说、若是结果不能令他满意、今夜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个人走出去的底气所在。因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再以有心算无心,很难躲得开。
见他垂下了手,秦清笑了笑,笑容有些落寞。
“这是一个挺长也挺令人心碎的故事,本不想提及的,因为每提及一次就像是在我的心头上割一刀,让我流血又流泪。
可是今日却不得不提及,不是因为陈兄的逼,而是因为我想要把这伤心事终结掉。
曾经啊,秦清也是一个如陈兄一般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人生之路一路通畅,算得上是人生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