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午夜了,清心庵精致庄严的大殿里,妙净道姑脸色憔悴,依然在念诵着道家经典,为心头放不下的那人儿祈福。几日来的庵堂道姑生活,让她俊美无比的脸颊平添了几分沧桑和寥落,唇角有着微微的干裂,素色的粗布道袍却是十分合身,或许是身材太好了缘故,那女冠穿什么衣衫都是那般凹凸有致,显得身材窈窈窕窕婀娜多姿,丝毫掩盖不住那丰润的娇躯和绝代的芳华。
这一身飘逸的素色正好搭配着她哀伤的脸庞和忧郁的气质,使她看起来要比原本更加哀伤了许多,漆黑的眸子里始终雾雾蒙蒙,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痛不已,忍不住的想上前去怜爱她。
暴雨夹杂着雷电不停的敲叩着庵堂外那扇薄薄的纸窗,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芭蕉叶在雨中被敲打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犹如西征前线上的金戈铁马浴血厮杀,勾起了她无比甜蜜却又异常悲壮还参杂着些许心酸无奈的回忆,她暂停了祈福念经,手拭拂尘优雅的站立起来,轻摆着杨柳一般飘忽的腰肢,轻移莲步,掀开珠帘,静静的看着窗外暴雨,眼神痴呆。
春雨贵如油,看着那瓢泼大雨透过窗棂溅到自己青灰色的道袍上,如一个个跳动的精灵瞬间消失了生命,女冠神情突然颤动了一下,仿似感觉这异常的暴雨之夜一会发生一些什么,或悲或喜或震慑人心的故事,或嗔或怒或涤荡灵魂的经历,神情更是忧郁的默默的望着屋檐下滴落的如线一般的雨珠儿,仿似在静静的期盼着一些什么。
小女冠一直自负拥有这世上最美的容貌,娇羞赛过梅蕊公主,婀娜胜过樱花儿小姐,甚至在女人风情上都赢得过那风骚无限的罗斯女皇凯瑟琳,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她从早就不能以女儿身示人,没有人见过她惊世的容颜,即便遇到自己最深爱的男人,也只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玻璃,也只能在戏台上穿着戏服演绎一场让他惊愕不已的湘夫人。虽然现在自己恢复了女儿身,他却昏迷不醒了,这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她觉得自己输了,输的好彻底,很可怜,今生余愿便是祈求天尊让他早日醒来。
“笃笃……”
似是有人行来,雨中隐隐约约的声音扰乱了小女冠的思绪,她心口儿一紧,两只洁白如雪的玉手紧紧握着拂尘,贴在胸口,斜身、踮脚、翘首、抬眉,张眼急望,却只见如注的暴雨里什么也没有,长叹一声,哀怨的眼神里甚是失望。缓缓转身,刚想走回到蒲团上再去打坐祈福,却是又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继而便隐隐约约听到屋外有人在敲门,随即又是一阵吆喝“风儿……风儿……我是荆明,荆明啊,你的兄台,我来寻你了,你在哪里……”
似是听错了,那小女冠轻轻的抿了抿朱红嘴唇,摇了摇头,这样的幻觉幻听也不是第一次有了,自从被梅蕊公主无情的隔绝开来,无法再见到他之日起,她心如刀绞,便日夜都有类似的幻觉幻听。苦苦的一笑,自己都来了好几日了,却还是未曾斩断那情丝,隔绝那红尘,莫名的牵挂着那道门之外的烦恼。
轻扬拂尘,抬起素布衣袖在脸上缓缓一拭,那小女冠感觉窗外暴雨扰得她心烦意乱,仿似无法再继续修行,抬起手“啪”的一声关了窗户,重又坐回到蒲团上,闭着眼睛念着今日尚未完成的很难念的经:“尔时,元始天尊在西那玉国香林园中、七宝莲华座上,与天中神仙说无上真道,令入大乘,生解脱门,离於空见……”都念了几百遍了,还是感觉异常拗口,读不圆润,字字句句悲悲戚戚啼啼。
小女冠的心彻底被扰乱了,不知是被屋外的暴雨,还是被自己自己舍弃不下的红尘俗世,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在神堂内四处张望,那道家的经也念得更是断断续续,语不成句。
连忙定了定神,嘴里喃喃的喊了一声:“无上天尊,弟子心不城,还望天尊休怒!只要让那人醒来,弟子愿一生远离尘世喧嚣,一心念经祈福!”
小女冠以为只要身在道门,就再也不会为世人情狂折煞,便可以将那儿女情长埋葬,不再去追逐镜花水月的美丽,不再为贪嗔喜恶怒而着迷!她重新定下神来,嘴里又默默的念叨着,今夜还要念最后两遍经,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风雨依旧,大殿高高的红檀木门发出吱嘎一声轻响,一阵清风带着湿润的鱼丝飘了进来,吹乱了眼前的道家经典,也落在她娇俏儿忧郁的脸上,她微微抖了一下,心里骂道:“该死的风,偏是要与我作对,让人不得安宁么?”
正要起身去关门,便听到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缓缓想起:“风儿……”
犹如天外的炸雷,顿时让小女冠呆若木鸡,不敢回首去看,她浑身哆嗦着,害怕这一切又是幻觉幻听,她已经沉醉于那些幻觉幻听了,不想让这一切过早的消失。柳叶眉轻轻一颦,抬起拂尘压住经书,继而又继续念叨下去,这一次的幻觉幻听竟然是那般的真实。
“风儿……”
悲切且又带着无比柔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似就在眼前,一个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双眼深陷,弱不禁风,浑身湿透的身影趔趔趄趄的撞了进来,扑倒了神案上的贡品,匍匐在地,痴痴的望着那小女冠,脸上不知是雨珠还是泪珠。
“无上天尊……”
小女冠试着缓缓的睁开眼睛,拂尘惊落在地,似是见到了鬼煞,捏着道家手印低呼了一句,借着昏暗的油灯看清眼前人,已是浑身哆嗦不停,所有复杂的感情齐齐涌来,眼泪比屋外的暴雨还要磅礴,哗啦啦的滚落下来,溅湿了那一身青布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