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程处弼充满着不尽嘲意和讽刺的笑意,听着当众之下批评指责的指名道姓。
长孙无忌浑身的血液像沸腾着的开水,带着一股喷薄而出的怒气,一直流到手指尖,原本白皙肥圆的手指,一瞬间就充沛着容光的血色。
他紧闭的嘴唇里左右蠕动,很显然隐藏在嘴唇之下的獠牙,正在磨锐,随时准备一口噬人。
他的眼睛冒出焚烧掉一切的火光,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极为的灿烂,比三月细雨、比七月凉风,看上去还要舒心。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不免提高心神,注视着长孙无忌的一举一动,因为他笑得越灿烂,就表示他越生气。
众人都在屏息以待,注视着两人之间的星火磨擦,关注着这样一出旧勋与新贵的好戏。
谁都想知道究竟是国舅之尊、宰相之位、与李二陛下自小相知、被李二陛下视为第一心腹的长孙无忌技高一筹......
还是驸马之聘、四职之官、与李二陛下近来密往、被李二陛下视为第一才俊的程处弼更胜一步!
房玄龄、李靖等一边站在程处弼一边的重臣,相望一笑,仿佛可以通过眉目传情一般,你眉挑一眼,我目眨一下,并没有剑拔弩张之意。
虽然打了人,但程处弼却是通过了弘文馆学士的名义,抢占了先机,拔得了头筹,已经让自己站在了道义的一方。
而且,大庭广众之下,要是长孙无忌真的要为了长孙涣,和一名晚辈相对抗的话,那就太没有长辈的风范了,以老欺少,这在官场也是大忌。
程咬金只是抬了一眼,瞧了一下程处弼信心飞扬的俊脸,便打着长长的哈欠,依靠着一边的柱子,闭目养神了。
身为一个武将,能活那么长的岁数,和他宽怀旷达的心态是分不开的。
相比于一班事不关己、老神在在的老货,房俊、尉迟宝琪、段瓒、李伯瑶,几个年轻的小辈,到是很有义气地站在程处弼的身后,为程处弼压阵助威。
摆放器皿餐具的宫女太监也停下了摆件,调试编钟声乐的太乐官员也放下了钟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行动,等待着长孙无忌的下一步举动。
此时的两仪殿,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出奇,就像堆满了炸药桶、弥漫着刺鼻硝烟味的战场一般,只要有一丝星火,便会立马爆炸开来,火光冲天。
终于,动了,长孙无忌动了,他从几案前直起身来,笑意依然如故。
就在众人以为一场山东贵族与关中贵族、从龍之臣与瓦岗降臣、旧勋贵胄与新星宠臣之战,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个尖锐的鸭公嗓,率先打破了两仪殿沉闷森然的气氛。
“皇上驾到!”
这个声音,程处弼自然熟悉,这是李全的声音。
殿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原来姿态随意、扎堆抱团的官员,如同听到上课铃响的学生一般,作鸟兽散,趋趋疾走,都回到了之前宫女指定好的座位上站立,等待着李二陛下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