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可汗,不好了,不好了,失火了,失火了!”
俟斤夷男的心腹爱将布鲁特·德鲁伊领着一众人马匆匆跑进帐中,将俟斤夷男摇醒。
“不就是失个火,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时已深秋,天气干燥,俟斤夷男还以为是埋锅造饭的时候,不小心失的火,没当一回事,翻了个身,正好望见帐外人影晃动,喊杀一片,惊惶爬起,连声问道。
“德鲁伊,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唐军现在已经在营中到处杀人、四下放火!可汗还是,快快撤退吧!”
亲卫赶紧帮助俟斤夷男穿戴好衣甲。
“我军壕沟深挖,出入不过数丈之地,唐军何如能够快速突袭我军营帐,还在营中大肆放火!”
俟斤夷男按着佩刀,出了军帐,看到帐外能够将黑夜都能够照亮的火势,咬牙切齿,气愤不已。
草原上的营帐自然是依草而结,深秋之际,草原自然西风呼啸,风助火势,火趋风利,草木相连、草帐相连,一时之间,火光冲天,军营之内,一片火海。
“是右贤王和王子,可汗!”
巴尔康和马来隔壁领着一队残兵,灰头灰脑地向着俟斤夷男这边疾驰而来。
“怎么回事!”
俟斤夷男望着落荒而来,战战兢兢跪倒在他身前的两人,喝声问去。
“回禀可汗,药罗葛·阿松皮反了,他领着从回纥带来的三万人偷袭了我们的前部营帐,砍倒了营门,撤下了珊栏,将唐军引导了进来!”
两人结结巴巴,你一言我一句,将情况道了出来。
“药罗葛·阿松皮怎么可能会造反!要造反,他早就造反了!”
俟斤夷男摇头晃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忽而神色一紧,瞳孔紧缩,低声惊叹。
“难道是药罗葛·菩萨......不可能,不可能!”
越想,俟斤夷男的神色就越充满恐惧之情,眼内泛白,空洞无神,一个浪呛,颓然地坐落在地。
“可汗,快跑吧,马上唐军就要杀到这了!”巴尔康和马来隔壁赶紧将俟斤夷男扶起,准备架到马上。
“逃,往哪里逃,都败成这样了,还能往哪里逃!”
被扶起的俟斤夷男,琅琅锵锵地摇摆着身姿,蛮横地拔出佩刀,苦笑着将亲卫遣散,将刀架上了自己的脖子之上。
如今火烧连营,军士死伤一定不在少数,这重要的是,这一场战,将本来就因为这段时间一直避战不出的低落士气给打没了!
阴山南麓是再无立锥之地了,只能往北撤了,撤到阴山北麓,甚至是撤回王庭......
但是,他不甘心啊,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是大草原的主宰,都还没有与大唐堂堂正正一战,就这样败了,败得不明不白......
他没有脸回去见草原上见证他意气风发、纵马南下的父老,更对不起他死不瞑目的长子......
被俟斤夷男这一下,所有人都吓傻了,不知如何自处。
“可汗,可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只要能够留得有用之躯,他日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
还是老亦弥坚的巴尔康声泪俱下,小心翼翼躬身在俟斤夷男的身旁,苦苦哀劝。
听到巴尔康的话,俟斤夷男缓缓地顺着巴尔康放下了手中的马刀,轻声不过是一时之冲动,等到刀真正架在脖子上了,他自己也有些吼不住了。
死,说起来很简单,就在那么一瞬间,好死不如赖活着,在死之前,不是所有人都有轻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