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一处僻静的山岗之中,遍植桃花,林起百步,万山红遍,落英缤纷。
桃花林中的官道上,与平素的幽静之景不同,不知何处驶来一辆马车,飞快地碾过林间官道上的花瓣,荡起阵阵芳香,向着桃林深处荡去。
“此间山野空旷,花香宁心,倒有些靖节先生所言‘桃花源记’之景,师尊到是寻得一好去处,自享清福!”
马车中一身着华服的盛年男子撩起车内的帘幕,眉宇间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长期位居高位的霸气,纵览着山野之美,称叹不已。
不过一提到所言中的‘师尊’,他却又是眉头发蹙,隐有不悦,随即又释然苦笑,深长叹息。
马车中坐着的另一位稍微年轻些许的盛年华服男子,半眯起那双锋芒锐利的眼睛,也跟着好似作陪般的苦笑,并轻声的说道:
“贵人,太师既然幽居在此僻静之所,而林间又别无车轨马蹄,只怕是从未有人驾车入内......”
“怀英,你这双眼睛可真是......”
那眉宇间透着贵气的男子再看看车外的景象,微微一愣,回首佩服的笑叹,朝着马车外唤道。
“也罢,慎言,你且将马车停在此处,既然师尊喜欢这‘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宁静,我们也不便入内,你且将马车停在此处,我们步行入内。”
“喏。”
车驾前那名身材魁梧,不苟言笑的车夫闻声,低沉一语,那结实的手臂微微用力一勒缰绳,这辆正在疾驰的双马马车,便自然而然减速,四平八稳的缓缓停下。
其后,三人从马车上下来,那被唤作慎言的车夫将绳索绑好于其间的一棵桃树上,默然无言,谨慎地按着腰间的陌刀,护卫在那被唤作‘贵人’的男子的左右。
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穿过他脖颈间的衣领缝隙,折射出一片灿烂的银光,在他的衣襟内隐藏着一件银白的甲胄。
但那‘贵人’一路上却东顾西望,一面打量着这幽静山野中的人间仙境,一边同着身边那位被唤作‘怀英’的男子一路言笑。
那被唤作‘怀英’的男子似乎是饱学之士,无论那‘贵人’问出怎般的问题,他都能详细的回答得上来,而且姿态从容,礼仪有度。
尽管此间还有两三里的山路,但一路上却也不怎么的无聊,说说笑笑着走了一刻多钟,见得一处篱笆外围,其中一座茅草屋。
那座茅草屋虽然简陋,却也俨然有度,在俨然中又透着些许出尘的气质,静谧安然在此,与周围的桃树林浑然一体。
凝望着这茅草屋,那身着华服的两位男子相对一眼,各自点头,都知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在由篱笆、木桩简易搭建而成的柴门上,架着一块桃木门匾,门匾上以飘逸自然的字体书写着‘桃花坞’三个大字。
那被唤为‘贵人’的男子伫立在门前,静静凝视着门匾上的三字,失神良久,而后喟然称叹道:
“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师尊的书法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而那被唤为‘怀英’的男子那双精明的眼睛却被门内的刻石所吸引,久久不眨,仿佛失魂般踏入远去,并低声的吟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师尊这是在向......我,不,向世人表其出世之心呐......”
他的身后,这时传来深长的叹息和苦笑,是之前那伫立在门口的贵人。
那唤作‘怀英’的男子亦是叹息连连,口角发苦,不知该如何言语。
就连那看似孔武有力、三大五粗的车夫也是不由自主的一叹,浓眉深锁。
“咯咯咯......你们这些大人可是好笑,到了这块石头面前都要叹息数声,这块桃花歌石都在你们这来来往往的叹息中都快成为叹息石了!”
这时,从院中的桃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