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溪被唐渡说的脸上一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窘迫。
原溪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突然招上了唐渡的讨厌。
他把头埋得更低,虎口夹着礼物盒,奢侈的东西连包装的盒子都十分精致,边角很硬,但不至于锋利,让原溪握得很紧却没什么疼痛的感觉。
裴宴干笑了几声打圆场,但唐渡表情很冷漠,原溪低着头看不清脸。裴宴感觉自己在自讨没趣,很快就站起来走了。
唐渡脸色不好,敢上来和他说话的人很少,偌大的包厢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原溪有时候觉得不能说话,对他而言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由于他本身话就很少,并且自认为并不懂得什么沟通技巧,在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的有些时候,哑巴的这个身份能让他躲过很多交流。
离十二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唐渡的生日还没有开始,他此刻的情绪还有机会在第二天之前缓解。
于是原溪掏出手机打了一段字,一边拿给唐渡看一边站起来。
唐渡坐在原溪外面,如果他不动,原溪出不去。
原溪打的是:我先回去吧。
是商量的语气,起身的动作却干脆利落,好像唐渡挡了他的路一样。
唐渡没动,把原溪的手机收进自己怀里,反问他:我在这里,你想回哪儿?
原溪回答不了,他盯着唐渡因为坐着的姿势而弯曲出褶皱的西裤,很想问你不是不喜欢我在这里吗?
唐渡并没有完全说错,原溪就是很麻烦。
小时候要花父母很多精力才能照看好他,长大之后别人听他说话需要等待很久,他还木讷的要死,不懂得怎么让别人喜欢,不懂得怎么才能不打扰到别人的心情。
父母去世之后,原溪就靠那些欠款活着。
他当然清楚自己原本没有偿还义务。
只是因为有一天他在窗帘后听到一个母亲哄她哭闹的孩子,说:等钱拿回来你才能买玩具。
那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替父母还清这些钱,如果他能独自承担这么多个家庭的不幸,这也算他勉强活着的意义。
唐渡的出现是个意外,非常意外。
所以当他说出我在这儿你想去哪儿这句话的时候,原溪产生了一种心跳加速的错觉。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原溪和唐渡正僵持着,门再次被推开,走在前面的是唐叶城,后面略微几步跟着唐嵩。他似乎还有些不敢见唐渡,躲在唐叶城身后,让人不怎么看得清楚。
原溪走不掉了,和唐渡的谈话也没有结果,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和唐渡之间的距离比上一次远了一些。
唐叶城走到他们面前,先没有坐下,而是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唐渡:生日快乐。
那个盒子比起原溪的小一些,原溪猜不到里面是什么,唐渡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道谢之后便收下了。
礼物被唐渡放在更靠近自己的桌面上,唐叶城这才坐下,问跟过来的裴宴点了些什么酒。
唐嵩磨磨蹭蹭走上来,神情和原溪之前做兼职时遇到的爱捣蛋的孩子到老师面前认错时差不多。
他捧出自己的礼物盒,声音不大地对唐渡说:哥,生日快乐。
唐渡没有伸手接,而是靠着沙发背笑了一下,我是你哥吗?
唐嵩很慌张地抬起头来看唐渡,解释着:我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哥。
唐叶城也笑,他手里端了一杯裴宴递过来的酒,喝了很小的一口。
你有错吗我反而觉得我错得比较多。
哥唐嵩又说。
唐嵩要求唐渡什么的时候就会叫他哥,这是唐渡在唐嵩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
那天和唐嵩吵完架唐渡也想了很多,但结论仍然是,唐嵩错了,很离谱。
唐嵩的手还举着,礼物似乎有些沉重,原溪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唐渡,用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自作主张地站起来接过了礼物,放在了靠近自己这边。
唐嵩和唐叶城都突然没了声音,原溪对发愣的唐嵩笑了一下,终于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
盒子在衣兜里放了太久,四四方方还有些不好拿,原溪试了几下才成功把它掏出来递给唐渡。
原溪坐在沙发上,递礼物的动作却和唐嵩站着时很像。
原溪从来没有认为他和唐渡之间有平等可言,他根本不要求,但仍然希望唐渡能收下礼物。
良久的安静之后,原溪觉得唐渡不会想要了。
他收回了一些手,唐渡忽然朝他摊开掌心,不是给我的吗?
原溪拿着盒子,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唐渡好像等不了他磨磨唧唧,自己拿过来拆了盒子。
这是唐渡唯一拆开的礼物,一对银色的袖扣躺在柔软的绒毛之中,被几束昏暗的灯光照射着发出闪烁的光芒。
应该还是好看的,总之原溪选它,就是因为它是那家店里最好看的。
原溪双手交扣在一起,因为瘦,所以骨节有些疼。
唐渡握着打开的盒子,花了很长时间,久到服务员端上了他们之前点的酒,唐渡才在服务员摆酒的时候把一只手伸到原溪面前。
会吗?会就帮我戴。
原溪想说不会,但唐渡看了他一眼,原溪就抬起手来为他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原溪睫毛很长,尤其是垂着眼的时候,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一次一次扇动,让唐渡想起偶尔和原溪接吻,他也会被原溪的睫毛碰到,软软的,不规律地扫在脸上,又痒痒的。
唐渡今天穿了衬衣,不过是在里面,而且衬衣袖子上原本就有两粒袖扣。
原溪努力回想着店员为他展示袖扣时的方法,笨拙地拆着,又焦虑等会儿要怎么弄上去。
唐渡完全没注意到原溪正陷入困难的境地,他只是又想不明白裴宴和唐嵩为什么要为白安做这么多。
他们都知道房子里的秘密,知道那对唐渡很重要,知道被骗进去的是原溪,知道原溪和房子都不能碰,是唐渡少有的底线。
而且原溪明明对他们很好,不知多少次地帮唐嵩解围。
唐渡为他们的不在意生气,因而也选择忽视他们。
原溪弄得很难,但最终还是成功了,整个过程中他紧张又小心,还戳到了几次唐渡的手腕,但唐渡完全没有反应。
弄好之后他才敢抬头,把取下来的旧的袖扣放回盒子里,把盒子和其他的礼物一起堆好。
唐渡慢慢回神,手碰了碰袖口的位置,说:还可以。
这就是唐渡的认可了,原溪手里没了一直抓着的东西,听完这句话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处安放的尴尬,把桌上的酒杯够过来。
玻璃杯贴着嘴唇,冰凉的酒液滑进喉咙,烈得原溪皱起眉眼。
你喝错了,那是我的。唐渡淡定地把杯子拿回来,将属于原溪的莫吉托推到他手边,又说:我的是威士忌。
原溪看着唐渡用他喝过的那边抿了一口酒,重新感到无所适从。
许多目光投向这里,从一开始的盯着唐渡,变成了盯着原溪。
唐渡养了个大学生,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
这个大学生在他身边待够了两个月,这事儿很多人也知道。
这个人是原溪,刚破产的原家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传开了。
唐渡有些喜欢他,不是走心的那种喜欢,为了他先踹掉了李瑾时,又拒绝了白安,还弄得白家快要不行了,大家全听说了,而且忌惮原溪。
唐渡让原溪搬进自己的别墅,给了他单独的房间,单独的司机和保姆,从裴宴提醒他们别动原溪那里了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