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成了。
内膳房弥漫着豆子的清香气,瓦缸里豆腐花儿雪白雪白的,在昏黄的烛光下像黄昏时候落霞边的云。
含钏舀了薄薄一勺给四喜尝。
一入口,四喜眼睛瞪得贼大贼圆。
口感好极了!
豆腐花儿蓬松得像蒸发后的鸡蛋白,豆子的香气近似肉香,却又比肉类少了塞牙的纤维感和腥气,入口即化,压根用不着动牙齿,顺着喉咙一溜儿就滑下去了!
滑下去后,满嘴都是豆腐花儿的回甘和香甜。
“给我化一块红糖!”四喜端着碗嚷道,“用冰镇!冰镇之后,我能一口喝三碗!”
糖?
吃甜的豆腐花儿?
咦——
含钏嫌弃蹙眉。
窗外的天边闪出一道鱼肚白般的银丝,含钏赶忙打水洗脸,人精神了不少。
盛了一小盅豆花,盅底放着一小节燃着的蜡烛。
含钏又从灶台下拿出准备好的一方青釉方瓷,深吸一口气,跟在长乐宫提膳太监身后,过了二门。
第十八章 过水蘸料
这回进内宫,就没素锦姑姑带路这样大的排面了。
含钏跟在提膳丫头身后,头埋得低低的,双手把托盘高举过头顶,眼睛死盯着地面,看着从内殿鱼贯而出又依次而入的...嗯...脚后跟。
宫人们脚步匆匆,所有人都是前脚掌着地,后脚跟垫着走。
这样走路没声音,且看起来身姿轻盈。
天儿从蒙蒙亮到看得清人的面目,长乐宫在忙碌却安静的气氛中,依次熄了灯。
终于传膳了。
含钏的胳膊都僵得抬不起来了,素锦亲自过来端浑水豆花小盅,眼眸身形未动,只微微动了动嘴皮子,“先别走,等娘娘用完膳,再看。”
含钏投去感激的眼神。
提膳宫女依次告退,含钏垂首立于回廊处,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像一尊石雕。
“内膳房的!”
偏阁直直垂下的湘竹排帘被掀开了一个小角,素锦袖着手在回廊处说话,“过来吧,娘娘要见你。”
含钏赶忙拿手抿了抿鬓边的头发,埋头弯腰过了排帘,帘子后是一座八仙过海的红橡木屏风,绕过屏风,是设在偏阁里的小桌,含钏埋着头跪在地上,声音清楚,“婢内膳房甲字号七品女使贺含钏,给淑妃娘娘问安,淑妃娘娘万福长乐!”
额头触在冰冰凉的青石砖上。
含钏只能看见淑妃脚上那双绯红双蝴流苏单丝罗鞋子。
“起来吧。”
声音很柔,软得像飘在空中的羽毛。
含钏垂着头起身,只听那管声音笑起来,应当是在同素锦说话,“宫里有句老话儿,美人儿在掖庭——谁能想到内膳房还有这般标致的姑娘。”
含钏有点后悔没把刘海再剪长一点。
素锦恭顺的声音应承道,“内宫的宫人规矩重,掖庭里的宫人和内宫的宫人不太一样,颇有些随性的味道,您便看个新鲜罢了。”
含钏听着素锦转过身在朝她说话。
“淑妃娘娘温和大度,也不喜欢宫人们在她跟前拘谨内向——这盅浑水豆花,可是出自你手?”
素锦在给她递点子。
含钏微微抬起下颌,眼风总算是能扫到点杨淑妃,含钏不由有些心惊...
大唐时候,以胖为美...可如今过了大唐百来年了,还是以女子身量纤细婀娜为美...更别提当今圣人——有一说一,圣人对女人或许不太长情,但圣人挑女人的眼光那可真是值得载入史册——在含钏有限的记忆中,龚皇后美艳大气,曲贵妃玲珑妩媚,顺嫔温婉清丽...各自虽不同,却都是顶尖的美人儿,也有共同的特点——细腰纤纤,骨量颀长。
如今的杨淑妃...真对得起她的姓。
还好她的位份不是贵妃。
若是贵妃位份,那可真是以史为鉴、以史为镜了——杨淑妃也太圆了点吧!
脸若银盘,腰若漆柱,浑身散发着慈爱圆润的光辉。
淑妃如今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了?
不到三个月吧?
照理说,应当是三个月才显怀啊!
含钏绝对不信,圣人宠她的时候,她也是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