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昨天她以为薛老夫人撑不住,去睡觉时,老太太迅速调节心神情绪,安排好了这一切?
你奶奶,还得是你奶奶。
含钏嘴没合上,方便了小老太太。
薛老夫人舀了满满一大勺椰汁雪蛤,角度刁钻地一把塞进含钏嘴里,面色淡淡的,“漕帮的人手翻找了整个通州近郊,无一所获,倒是在那处三进的宅子里,翻找到了曹五誊抄的漕帮历年账目、他手写下曹家近日在京中置办下的部分宅邸与地契、还有半人高的和田玉弥勒佛刻件。”
含钏无意识地吞咽下椰汁雪蛤,木木愣愣地看了看薛老夫人,又看了看不远处新插的花。
老太太找准时机,又塞了几大勺雪蛤,心满意足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碗底,满足地喟叹一声,转手交给童嬷嬷,眼眸带笑看着含钏,“说说吧,从这些信息里得出了哪些结论?”
含钏嘴里全是椰浆清甜安静的味道,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啊?”了一声。
薛老夫人轻声道,“无论再心痛慌乱,只能让自己惊慌三刻,三刻一过,必须镇定下来——在绝处慌乱,是不能让自己顺利达成目的的。”
含钏深吸一口气,手紧紧攥住被角,隔了一会儿才轻轻放开,眯了眯眼再睁开,沉声说道:“第一,曹家内宅有内鬼,我是昨日下午扣下的余氏,您晚上派人快马加鞭奔赴通州,曹五便已得到了消息,说明内鬼在下午时就出发前去通知曹五了;第二,曹五有备而来,誊抄的账目、咱们近日在京中置下的部分田地...应当都是内鬼通出去的,至于为什么是部分?”
含钏沉吟片刻,方道,“自然是那个内鬼还不够位高权重,没能将我们的所有动态全部掌握。”
薛老夫人点点头,“第三呢?”
还有第三?
含钏挠了挠头,像被先生抽问却一问三不知的学生,埋了头,顾左右而不言...
“第三,那盏半人高的和田玉摆件,温润黑青,肉质细腻,加之整块巨大,便更是珍贵稀少,纵有千金不得求,江淮可不产和田玉。曹五自江淮出发一路向北,舟车劳顿,将这盏红珊瑚始终带在身边,带进京城,他想要做什么?”薛老夫人淡淡地换了种说法,“他为什么要把和田玉摆件带进京城?”
电光火石之间,含钏猛地抬头,“他要把这东西送人!”
“送给谁呢?”
“送给...送给那个在沉盐和翻车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那个与曹五串通的外人!”
薛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千里迢迢带一抬珍贵的摆件进京,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人很喜欢和田玉的摆件,曹五才会不顾辛劳、精心运送入京。还说明,那个人如今就在京城。”
是啊!
是啊!
因为那个人喜欢,所以仰仗他鼻息生存、被他捏住杀害家主把柄的曹五才会不远千里,四处搜罗,方投其所好!
可...
京里喜欢玩玉的权贵,可不少呢...
这怎么找?
第三百五十一章 鱼胶(三千字章节)
(有小宝贝在困惑哥哥的年龄,哥哥比钏儿大八岁,嗷呜。)
噢!
顶多再加一条特征——长得特别高...
含钏下巴放在膝盖上思考了半天,然后——“咕嘟”...
肚子叫了。
薛老夫人笑得眯弯了双眼,转头过去和童嬷嬷说,“叫秋笋清蒸一条鲥鱼,拿天麻炖只老母鸡,再拿桃胶和牛乳混着煮一盅甜品——昨儿个咱们曹家大小姐为了祖母和哥哥累了一夜,着实辛劳了。”
含钏脸上腾地一下升起两坨红晕。
昨儿个夜里,她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自己像个二百五。
薛老夫人从看到余氏的那一刻就猜到曹五进京了,不动声色地遣人彻夜将京郊翻了个底朝天,而她揪住余氏和曹含宝问来问去,问了大半天,结果啥也没问到,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含钏双手捂了脸,有些难为情。
她都多大了啊!
加上梦里的年岁,她快四十了!
活了两辈子,还像个傻憨憨!
她母亲像她这样大的时候,早就支撑起漕帮的门楣了!她兄长像她这样大时,卧薪尝胆独面漕帮诡谲莫测的局势,对内要拉拢打压,对外要东山再起...
薛老夫人笑眯眯地把含钏差点黏在脸上的手拿下来,“你这样处理也没错,逼问余氏和曹含宝是优先选择,只是你不了解曹五和余氏的习性,曹五为人谨慎小心,余氏常年在内宅,有几分小聪明却撑不起大场面,故而核心要事,曹五不一定会告诉余氏。”
老太太意有所指地同含钏总结,“用人先识人,这一点无论是我,还是你母亲,都没做好...”
薛老夫人神色一淡,隔了片刻,便挺起身,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怜惜地为含钏整理了鬓间散落的发丝,“如今回过头想一想,这件事当真处处透着蹊跷,沉盐事件为何这么干净?我与你哥哥撒了数不清的银子去查、去追踪都一无所获。在曹五回江淮后,我们也下了死手去查,可他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破绽都没有...查无所获,究其根本,不过是我们一叶障目了。”
“我们以为是竞争者埋伏,或是曹家内部出了问题,便往兵分两路去查,如今看来,因为有比当时的曹家更有权势的人操控操纵,所以一切线索才会被抹得如此干净。”薛老夫人神色淡淡的,“那时的曹家,那时的月娘,都太过短视,太过自负了。”
薛老夫人最后一句话藏着很浓很浓的忧伤。
含钏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热。
“如果是官家...如果是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