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漾一瞬间的想法是,沿着车辙原路返回。可等她就地掉头,风已经把新的沙吹到车轮压痕里,什么都看不见,像她们从未出现过。导航又失灵般反复提示:“方向错误,重新规划路线。”
颜清就有些担心了:“应该往哪儿走啊?”
沙漠茫茫,让人辩不清来路。
别漾看了眼油表,持续向前开:“和导航对着走,方向应该不会错。”
她的思路没问题,可沙漠戈壁的颗粒细沙组成结构松散,砂砾间黏结力小,受挤压时极易变形,增大了车辆行驶的滚动阻力,房车牵引力得不到充分发现,驱动轮打滑,行驶困难。
一路开下来,别漾已经很注意踩油门踏板的力度,避免忽快忽慢,结果在遇到一个沙坑转弯时,她方向盘打快了,前轮受阻,突然增大滚动阻力,致使驶动轮空转,造成陷车。
她缺少沙地驾驶经验,试图以高速倒车前进的方式冲出去,反而陷得更深,底盘拖地。
别漾倒还有些常识,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铲除轮胎周围的积沙,将驱动轮前后的积沙清理成缓坡。只是,车上没有任何器材能够垫到车轮底下,和颜清动手清理完积沙后,她尝试了多次,依然没能把车开出来。
两人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一辆经过的车都没有。
颜清眺望太阳的方向,说:“寻求救援吧。”
方圆十里,荒无人烟,连太阳都要落山,别漾不能逞强,她打道路救援电话。
手机信号微弱,说话听话都是断断续续,她又无法提供准确的位置,两边鸡同鸭讲了一分钟,信号彻底断掉。
别漾不确定求援是否成功,准备徒步在周边转一转,为手机寻找信号。
颜清不放心她一个人:“我和你一起去。”
别漾无意让她离开房车:“起风了,你在车上等,我不走远。”
“我们不能分开。”颜清坚持两人谁都不能落单。
别漾只能同意。
两个人凭记忆往来时的公路方向走,一面关注着手机,一面频频回头看车,避免迷路,找不回来。直到房车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小点,依旧没有信号。
意识到记忆出了偏差,别漾以房车为中心点,以到房车的距离为半径的范围内,开始走圈,试图从不同方向找信号。
半小时后,终于走到一处有信号的位置。
别漾先查看定位,确定所处位置,正准备重拨救援电话,有电话抢先打进来。
别漾看着那十一位数字,有些恍神。直到铃声完整响过一遍,自动挂断,她也没接。
颜清以为是骚扰电话。
那边又打过来,颜清刚要说话,别漾接通:“喂。”
“是我,栗则凛。”坚定低沉的声线传进耳里,别漾听见他说:“你的位置我知道了,待在原地别动,我需要四十分钟。”
空旷无垠的沙漠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深沉悠远,别漾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栗则凛没有得到回应,以为是她那边信号不好没听清,唤了一声:“别漾?”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磁性的嗓音有种别样的味道,末了追问的那句:“受伤了?”饱含温柔的忧心。
别漾心尖一荡,说:“安然无恙。”
那边在挂断前说:“等我。”
第11章 大漠记忆03
日近黄昏,暮色弥漫,徐徐拉开的昏暗天幕笼罩在头顶,让本就空旷的沙漠显得更加苍凉。旋风刮过,卷起的黄沙如烟雾,翻涌着向远方的地平线延伸。
别漾就在这残余的天光中,再次见到了栗则凛。
他似乎对黑色情有独钟,和前两次见面一样,穿的依旧是黑色的上衣,具有浓郁战术风格的软壳冲锋衣拉链恰好拉到领口处,喉结若隐若现,容颜硬朗沉敛,单手打方向盘的姿态,有种粗狂的帅,又酷又野。
这样的男人在部队,必然是个刺头,兵痞。
别漾操纵无人机,在前面为他引路,直到汽车引擎声近在耳畔,她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投向远处。
陆巡领头,被甩在后面的牧马人,齐齐朝她的方向奔赴而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小时候贪玩走丢过,别漾自己找到派出所报警。她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等了半天,别东群那辆低调的轿车才出现。
那时她还不满六岁,见到父亲时竟然没哭,只略不耐地说:“怎么这么久啊,我都饿了。”
反应与年龄不符。
别漾独立到不依赖任何人,不期待除自己外的温暖,哪怕是无条件爱她的别东群和陆鉴之,她都尽可能地远离他们的羽翼。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下意识地提醒自己,人心易变,自己给的,才叫安全感。
此刻,她不想承认,那个才让自己以性别不同拒绝的男人给了她久违的安心。
别漾转头看向别处。
陆巡渐行渐近,栗则凛停车下来,就见站在房车引擎盖上,被夕阳包裹着一层金色的女人,居高临下俯视他:“栗队,你比预判时间晚了三分钟。”
没有受困于茫茫沙漠的不安惊惧和长时间等待的焦急狼狈,更没有任何作为相亲对象的拘谨娇情,有的只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倔强,仿佛他们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
老朋友可不行。栗则凛目的明确,得是男朋友。
他微仰头,看着她酷帅的街头风编发,眼里弥漫开笑意:“公主殿下恕罪,臣来迟了。”言语间,做了个很标准的王子礼仪。
别漾唇角一勾,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