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说开以后,两个人再聚,到最后,话题总是免不了扯到纪峣身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纪峣有毒。
这次也一样,两人打完球,换了衣服去喝茶,蒋秋桐顺口问:“纪峣这两天怎么样?”
于思远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老样子呗……见我就像见到个陌生人,沉迷工作,余下的时间都用在跟温霖谈情说爱上了,我他妈不止一次撞见他在茶水间里跟温霖打电话。”
蒋秋桐若有所思:“他真的很重视温霖。”
于思远给彼此斟了杯茶,茶是上好的普洱——蒋秋桐点的,讲真于思远真觉得他们已经是两个老头子了,连茶都选得这么养生——白雾氤氲,茶香袅袅四散,衬得他们这方小小的天地颇为宁静。
他呷了口茶,才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思考,为什么纪峣对温霖这么不同。”
在清明节那次大型事故现场以后,于思远就查了查纪峣,不但查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还顺带查了下对方的过往。
这一查不得了,纪峣的老练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情史之丰富,虽然赶不上于思远——毕竟年龄摆在那,但也绝对称得上是句身经百战了。
这人,可以说是劈腿专业户,而且,除了他们俩,没栽过。
讲真就凭这门技术活,于思远就得说声服。
更让他服的是另一点,纪峣跟情人分手,果断极了,一点都不拖沓,前一天分,第二天你就一点都找不到这人了。
于思远绝对相信,要不是他们三个牵扯太深,又机缘巧合,就算纪峣对他们再动心,他又恰好有点掀对方老底的手段,这会也是死都找不到这条泥鳅的。
于思远当时还有种诡异的平衡感——看到别人跟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还更惨,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了。
而免不了的,这么一对比,他又觉得不舒服——温霖凭什么呢?
是啊,蒋秋桐也在想,温霖凭什么呢?
同一时间,纪峣赶到了徐叶叶学校,把徐叶叶约了出来——还是老地方,上次他跟温霖断的那个咖啡厅。
讲真,当他听到徐叶叶让他在那等的时候,纪峣几乎想要调头就走——实在是对这家店产生心理阴影了。
他这次来,一是为了劝徐叶叶跟张鹤和好——不是他不想往张鹤那入手,实在是张鹤都把他拉黑了,一副最近别烦我的样子,他只能来骚扰脾气比较好的徐叶叶了……
二呢,则是打算亲自过来问清楚,温霖那个“因为我”是什么意思,他当时问温霖,温霖好像已经后悔多嘴,却死活不肯再说,最后直接挂了电话。
纪峣对这几个动不动就非暴力不合作的人几乎要绝望了。
徐叶叶来时,纪峣正低着头,冲温霖的微信狂轰滥炸,而温霖呢,则安稳地龟缩在微信另一头安静装死,任你威逼利诱撒泼打滚,依旧是那副躺平任鞭尸的样子,颇有点清风拂山岗的意味。
她坐下,还是一贯的模样,稍微有点憔悴,但除此之外,一切看起来都还好:“等多久了?”
纪峣跟遇见班主任的初中生似的,连忙把手机收好。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隔着桌子,探头探脑地观察徐叶叶的情况,斟酌了一下,然后很谨慎地回答:“没多久。”
张鹤谈过不少女朋友,以前那些不但不跟他这个张鹤最好的哥们打好关系,也不记得当初他牵线做媒的恩情,反而一个劲的diss他,他巴不得他们分。
然而徐叶叶不一样,徐叶叶是真心实意喜欢张鹤,心眼好,性格好,又利落又直爽,不折腾也不小心眼,还很漂亮能干,他跟徐叶叶处的是最好的,他是真的特别想让这俩安安分分过下去。
就这么过一辈子,多好。
这一重视,免不了姿态就有点低,徐叶叶注视着他,忽然噗嗤乐了:“你这样子,就跟供着个前朝文物似的。”
纪峣抹了把脸:“岂止,我现在看着你,恨不得你是我祖宗。祖宗您能不能告诉您可怜的小孙子,您为嘛要跟那木头疙瘩分手?”
纪峣是个非常能屈能伸的主儿,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横,在需要他伏低做小时,他也能毫不犹豫地软下来,装孙子装得飞起,好像完全没有自尊心这玩意。
徐叶叶不禁感叹物种的神奇,张鹤是个通透的直肠子,跟张母一模一样,而纪峣,也生了一副随了他母亲的玲珑心肝。
尽管见面次数不多,但徐叶叶对她第一次去张鹤家吃饭时,那个在饭桌上长袖善舞、不断打圆场的女人印象深极了。
面前纪峣还巴巴地看着她,纪峣长得很帅,这副样子,显得即好玩又可怜,徐叶叶禁不住笑了,她甚至伸手,摸了摸纪峣的头。
难怪张鹤总是喜欢揉他,手感真的很好,还有种莫名的爽感。
她原来给纪峣的定位是“小叔子”,“嫂子”跟“小叔子”,肯定是不能亲近的,就算对方是个纯零,也不行。
不过现在她没这个顾虑了。
纪峣顺从地低着头,乖乖任她摸。徐叶叶甚至怀疑,这时候她说她要星星,纪峣也会忙不迭给她弄过来。
不管纪峣的私生活如何混乱,可他对自己在乎的人,真是一点都没话说。
张鹤从高中起,女朋友就没断过,都是纪峣给他介绍的,分了一个,就又介绍一个过来,巴巴的模样,像是生怕张鹤空窗的老母亲。
那时她在他们隔壁班,偷偷萌这一对。巧了,张鹤当时的女朋友是她班上的,她曾经听对方私下吐槽,真的很看不惯纪峣。
徐叶叶当时想,纪峣人长得帅性格也好,大家都喜欢他,为什么只有张鹤的女朋友,这么讨厌对方呢?
直到她跟张鹤在一起,才明白过来。
他们俩关系太好了。
好到外人几乎很难插足。
但是她不讨厌纪峣。她为什么讨厌呢?有一个人,跟她一样,一门心思地盼着张鹤好,这是该高兴的事。
她看着纪峣给她的黑漆漆的后脑勺,目光渐渐温柔下来。她收回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咱们别聊那家伙了,一会儿喝完咖啡,你陪我逛逛街吧。”
纪峣很想答应,然而他也听出了徐叶叶的潜台词——这事儿没门,你别提了,咱们玩就行。
他顿时有点急:“不是,叶叶,你得给我句准话,好歹告诉我张鹤那小子怎么惹你了,我好回去收拾他啊!你那么好,问题肯定出在他身上——他真的就是个木头,你不说清楚他是不明白的——改都没法改。”
徐叶叶忽然捂着脸,低低笑了起来:“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她笑完,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平静地说:“这事儿没办法,你别问了。看看街你也没心情逛,那就回去吧,乖,我们都瞒着你,就是希望你不知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道,过一阵子就好了。”
纪峣这下是真急了:“到底怎么了啊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