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曾经他是为纪峣张狂放肆的神态所迷,被那样的纪峣勾动了最原始的征服欲和控制欲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则是切切实实被纪峣在矛盾中挣扎不肯放弃的顽强所打动。
像只正在破茧的蝴蝶。
毫无疑问,纪峣缺点很多,他薄情,自私,懦弱,偏激,虚荣,矫情,然而,他现在在改。
那些坏的,令人不齿的东西,蒋秋桐是眼睁睁地看着纪峣,是怎么样挥刀子从自己身上割下的。
钻石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切割和打磨。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你看他,有多么美。
他当然不觉得纪峣的很多行为是对的——因为可怜所以有道理伤害别人,这是很可笑的逻辑。
然而他却忍不住想保护他。
这种感觉大概不仅仅只出于情难自禁,还有长者对后辈本能的维护。
他想让纪峣直面自己曾经的错误,改掉它们,挣脱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拥抱新的人生。
他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遮挡那些尖刺,告诉纪峣,没关系了,你可以从茧里出来了。
他已经开始老了,是个又刻板,又无趣的老古董和控制狂——还和纪峣的前任是兄弟。
他大概真的很不讨对方喜欢,这也是应该的——他现在仍旧在一厢情愿地插手纪峣的人生。
他也并不打算要纪峣的喜欢。
纪峣还很年轻。
他值得更好的。
第100章 chap.18
温霖说奸,那就算真的奸,纪峣被他借着由头吃了个干净,走路都不利索了,总感觉里头还塞着那谁谁谁的东西,老是想夹着腿。
被蒋秋桐戳穿以后这小流氓就恼羞成怒了,啪叽把温霖的电话一扣,干脆一卷铺盖去了公司,化身成工作狂魔,吃饭睡觉都在办公室解决,正好跟进和于思远家合作的项目。
纪父纪母都是有能力又有手腕的人,二十余年来,他们白手起家,现在名下产业的规模已经称得上是“集团”了。这样的家业,哪怕纪峣在国外时已经展露了能力,父母和股东也不敢贸贸然相信他,所以他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纪峣是决策层,按理说手下负责的项目这些是不用他亲自带的,然而谁叫他是空降呢,也就挂个名头,很多事还需要他亲力亲为,一方面是熟悉公司情况,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还有所欠缺。
他正忙得不可开交,内线打来电话,说于总找他。
于总?哪个于总?
他懵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于思远。他刚奇怪这人怎么不直接打他手机,随即又想到以他们的熟悉程度,之前重逢时自然没有互递名片,可他已经换了手机号,如果不打到公司,于思远还真找不到他。
曾经那样如胶似漆的两人,现在想要联系还得通过助理转达,也是挺滑稽的。
他按了按眉心,接通了电话:“于总?”
于思远在另一头,听见他的称呼,不自觉“嘶”了一声,觉得牙疼。拔吊无情的小混球,说分就分,说走就走,现在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落在他耳朵里,只觉得怎么听怎么不是个滋味儿。
然而心里的腹诽不能透露出来,他端着面皮,一本正经地说:“今晚有空没?土地局局长新调过来,今天才到,他和我们家有点交情,已经说好了今晚给他接风。”
他们两家新合作的项目是a市新区的一块土地开发,纪家是做纺织业起家的,后来专门成立一个分公司管房地产,初衷也是给自家建楼,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虽然在前几年赚了几笔大的,但总体说来,不如别家。这次纪父把项目交给纪峣全权负责,也是有借着它试试纪峣深浅的想法。
纪峣也憋着口气,想做出一点成绩来。
因此面对于思远的示好,他不可能往外推,非但如此,他还得笑着承了这份人情。
毕竟虽然他们有合作关系,然而人脉是人家于思远的,他不帮忙疏通,纪峣也无话可说——他们俩,硬要说的话,还算是有旧怨——被劈腿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当初于思远一门心思想跟他过日子。
他挂了电话,脱力地摊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脑中却还在思考于思远的动机。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会不会想报复?无端送人情给他,是仅仅出于利益结合的考量,还是挖了坑想让他跳,还是……旧情难忘,想跟他复合——不不不,这太扯了。
最后一个想法刚刚跃入脑海,他就挥去了它。这世上有几个温霖呢?他是万万不肯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的,能让于家皇太子念念不忘——可拉倒吧,他宁愿相信蒋秋桐还对他有意思。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纪峣想得头都大了,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
晚上他把自己收拾妥当,跟于思远前后脚到了饭店,正主儿还没到,两人带着小弟,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
虽说是寒暄,可毕竟熟悉,那是种就算彼此都竭力装作“我们只是生意伙伴,我们之前并不认识,我们不熟”的模样,从言行举止透露出来的东西,却仍旧带着股莫名的熟稔。
在围观群众眼里,就显得莫名其妙。
纪峣:“于总,你点菜了么?”
于思远:“喏,看。”
纪峣:“……唔,我看看……等等,三瓶茅台?是不是有点多了。”
于思远:“又不是你喝,慌什么。”
纪峣:“到时候我好意思不喝?”
于思远:“那你就喝呗——”
纪峣:“……行吧。”
于思远:“——我给你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