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13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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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恭在马邑郡倒行逆施,二郎入马邑而来,一直有人暗中联络。不少还是李家旧门人……入善阳后,静待时机,或可成事。”

李世民默然点头,却不多发一言。如此大事,多言多错。等有一定胜机,相当把握了,才可行之。而且这些看似忠心耿耿的锦衣家将,天知道有多少是自家兄长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李世民再不看头顶烽烟,笑道:“王家世子呢?”

长孙无忌朝后一努嘴:“这不跟上来了么?这位世子,也不知道王郡公是如何教养的,王家家门,将来只怕他是撑不起来!”

连一向不爱说人闲话,行事稳重的长孙无忌都能有如此怨言,可以想见这一路王家世子将李世民这一行人折腾得有多惨。

李世民回头,就见一辆马车在王家家将簇拥下,正缓缓而来。车马重载,正不知道在车厢里塞了多少装饰和路上所用的器物。车轮不时会陷入积雪当中,这些家将就得跳下马来,喊着号子将这辆重载马车推出。

而马车之后,又是七八十匹骡马,驮运挽曳的,也尽是王仲通路上扎营要用的家当。双层牛皮帐篷是最起码的,外面还要锦缎装饰。隔绝潮气的地板,地板上铺着的茵毯,各种几案卧榻,还有吃食酒水。所用的骡马,足可供应马邑越骑一个营野战奔袭之用。

这些骡马却全由王家家将照应,虽然一路行得少休息的时候多,但这些王家家将还是满身雪泥,筋疲力尽,看不出半点王家家养精锐战士的风采出来。

李家家将,看向那辆马车的神情,也尽是蔑视。

这马车终于晃晃悠悠的来到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骑身边,马车车帘掀开,裹着厚厚大氅的王仲通从里面探出头来。朝着李世民笑道:“又劳二郎久候了,前些日子行猎,胯有硬伤,骑不得马,只能委屈二郎行得慢些。但好歹也算是近了善阳,但入善阳,再向二郎好好赔罪也罢。”

李世民笑道:“世子说哪里话来!这一路若不是世子安顿照应,咱们在这冰天雪地中是寸步难行。能随郡公在马邑如此天候中守边,世子已经是我辈中最为出色之人了。等候一下世子又算得什么,如此客气,某实不敢当!”

王仲通老实不客气的点点头:“辅佐家父,戍守边郡,血战突厥。的确是薄有微劳,中原诸公,但记得我们王家父子一点苦劳,也就足堪欣慰了。”

听到突厥二子,李世民忍不住就看了看头顶仍在燃动的狼烟。

王仲通跟着瞟了一眼,招呼一声,顿时就有家将前来。王仲通不耐烦的摆手:“让人上去传令,熄了狼烟。突厥入寇,郡公自然有所布置,消息都传到了,还闹得这么人心惶惶的作甚?”

家将领命而去,又是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王仲通打个哆嗦,朝李世民拱拱手告罪,又缩回了马车车厢之中。

王家家将护卫着马车摇摇晃晃而前,碾过路上被冻硬的马邑流民之身,就上下起伏颠簸一下。

看看狼烟,再看看王仲通这做派。

李世民微微摇头,眼神之中,也多了一分狠厉。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南下(七)

善阳城中,郡府衙署之类,也是一派张灯结彩的气氛。

王仁恭入马邑以来,从来没有在马邑郡置备什么产业。倒不是王仁恭向来清廉自持,而是实在看不上马邑郡这穷山恶水。

在李家二郎到来之际,设宴招待,也只能在衙署当中整治了。

按照世家规矩而言,不在自己私家园囿设宴,不是从自家山林园囿中产出的各种新鲜吃食,不是自家匠人制备出来的器物,没有几代十几代家生的奴才服侍。这种衙署内设宴,绝对算是失礼。

不过李世民毕竟比王仁恭差上一辈,此刻烽烟又在燃动,算是战时。这样也勉强能交代得过去了。

一应事宜,都是王家小辈去操办。王仁恭要是盯着此事,就实在是太过丢人了一些。

这些时日,不管外间烽火如何传警,不管善阳城中如何暗流涌动,不管私下里各色人等如何议论纷纷,不管马邑郡的百姓如何在这冰天雪地中死走流离。

王仁恭就在他最喜欢的那二层小楼里,烹茶,点茶,看书,写信,悠然自得,自成一统。

恍若并不在狂风暴雨已经搅动起来的马邑郡中,他还在大隋盛世的长安洛阳自家官邸之中,悠游安享这太平岁月。

二层小楼的飘窗之外,就是一排暖炉,却被花木遮掩得看不出来,只有热气袅娜浮动。飘窗外伸出去的檐下,则垂着将风引开的木格。这种巧妙的设计,将冰寒的天气与小楼内完全隔开,视线又不如何受到遮挡。王仁恭身在其间,就拥着一件轻裘,挽着道髻,斜倚榻上。这些时日王仁恭也清瘦了一些,如此打扮,飘然出世,宛若神仙中人。

窗外是一片白色,无穷无尽的白色。群山莽莽,无有穷尽。黑色的狼烟,在这一片洁白中分外醒目。

除了风刀霜剑,除了粗蛮不畏死的边地战士,除了散发着臭气的胡人毛皮马匹,这个边地郡县,什么都没有。

只有这座引来内地匠人精心打造出来的小楼,才让人有点莼鲈之思,让人想起中原传承数百年的世家气象。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太原王家,传承自汉末而起。岂是那些带着胡风蛮俗,当年还起着鲜卑名字的暴发户比得上的?现在天下正是群雄争竞之时,自己岂能老死于此间!

自己在这里,实在是呆得够了,和刘武周纠缠得够了,对这马邑郡的所有一切,都感到厌倦了。

还好,这一切眼看快要结束了……

脚步声响动,然后在王仁恭所处的室外停住。不是心腹之人,也无法站到室外等候。王仁恭出神一阵,这才漫不经心的道:“进来。”

领王仁恭亲卫的王则,恭谨的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军袍,披着大氅,只是未曾披甲而已。

在善阳城下兵溃之后,王则就负起了更大的责任。善阳城中的营头,几乎全都都交给他统帅。一应郡府官防,也都是王则担着责任。

王则大氅之上,尽是雪泥,想必才巡城回来。两只眼睛也熬得通红,最近看来没睡什么好觉。

不过从内心而言,虽然疲劳,但是那累事又喜欢指手画脚的世子不在,王则到觉得差事虽然多了,但办得却比以前顺手了十倍。

王仁恭瞟了王则一眼,随口道:“又有何事?”

王则轻声道:“城中那些地头蛇,又饮宴集会,还有郡府小吏侧身其间。数日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王仁恭淡淡道:“哪个小吏?”

王则恭谨回道:“郡府判司楚中,原来也是陇西李家门下。”

王仁恭皱眉想想,似乎想不起来这个郡府中的小吏员。随即摇摇头洒然一笑:“随他。”

王则上前一步,略微有点急切的道:“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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