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16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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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敦倒不担心这是云中城刻意对他们玄甲骑进行克扣,这上头恒安鹰扬府一直做得甚是公平。大家都是一般分量,在这云中城内苦熬苦挨。但随着冬日日深,粮食分量却在一直减,而大军还在北面抵御突厥人的南侵,城外还有几万嗷嗷待哺的百姓,这局面,看来已经走到快要绝处!

亲卫看着托盘里的饼子和菜汤,竭力忍着肚子里面泛出来的酸水。这是老族长的口粮,他再是饿,也不能争夺老族长口里的食。老族长眼看着就憔悴下去,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在这冬日里支撑多久……

老族长若是不在了,那位乐郎君,能带领大家熬过这个冬天么?

罗敦轻声下令:“杀马!从某的坐骑杀起,无论如何要让大家活下来!等着乐郎君回返!阿乐一定会带着大家,从这马邑郡活着出去!”

亲卫一震,最后还是点头领命。罗敦看着他,又温和的道:“某岁数大了,胃口太弱。着实不饿,这些吃食,你们几个人分了吧……放心,我们一定能熬过去!”

说完这句话,打发亲卫离去。罗敦已经站起身来,裹紧身上皮袍。振作精神,准备巡视一下里坊。

阿乐出去拼死血战,将家丢给他老头子照应。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家当照应好,等着阿乐回来!

善阳城中,王仁恭最爱居停的小楼之外。

一名名侍女,将残羹撤了下来。菜肴果子足有二三十品,几乎都未曾动过。这几日王郡公微微有些感了风寒,胃口甚弱。每日虽然用膳还是按规矩陈列数桌,但王仁恭只是浅浅淡淡的尝几口就命撤下。

王仁恭是绝不肯用隔夜食物的,而向来也是以军法治家,也不许下人偷食主人之膳。除非是赏,不然王家的东西,绝不许人染指!

这些侍女婢仆,就将这些丰盛菜品,一样样的全都倒掉。

王仁恭拥着道袍,歪在榻上。只是懒懒的看着一些簿册。

这些簿册,全是历年来向云中之地运送粮秣的记录。几十根算筹,散乱的摆在一旁。

王仁恭丢下手中簿册,嘴角只是浮现出一丝冷笑。

刘武周啊刘武周,你再能过日子,现在也该断粮了罢?

突然之间,脚步声疾疾响起。不待通传,王仲通已经冲了进来。

还未曾等王仁恭扬眉发怒,王仲通已然急急道:“阿父,遣到北面的人回来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南下(七十八)

脚步响动声中,王佑恭谨而入。

虽然也是王家族人,但王佑之房离主支已经远到了近乎血缘快出五服的地步。虽然因为出身王家天然而受到信任,但是郡府内能得朝廷俸禄正经经制官吏位置,全为王家近支族人所得。王佑虽然向来以精明强干著称,但也只是王仁恭幕府中一个白身佐吏。

这王仁恭最喜欢居停的二层小楼,王佑就从来未曾得踏足过。原因很简单,但为世家家主,血统的重要性永远是第一位的。王佑纵然小有才干,但是如何能动摇世家体系内这天然的尊卑之分?

在这世上,太多自以为有才干的人,就被血统这样阻拦。为了出人头地,只能不惜一切。乱世的到来,反而就是这些人的机会。为了攀附上世家,甚或让自己成为世家。他们不惜豁出性命,也不惜整个天下都动荡粉碎!

所以王佑才会冒险向北出使,在冰天雪地兵荒马乱之中,去联络执必部。

经历了那么多风险之后,终于换来了踏足这个小楼之内的机会!

踏入二层小楼的王佑,满脸风霜之色,脸上手上,尽是冻疮。为了防寒涂抹的油脂未曾擦拭干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深黑的颜色。衣衫虽然匆匆换过,但是身上脸上还没来得及擦洗,尘垢遍布,只是散发出一阵阵的体臭味道。

而这二层小楼之内,四角都点着名贵的龙涎香,在王仁恭卧榻四下,则是燃着川中竹炭的火盆。整个小楼之内,香气馥郁,温暖如春。王仁恭半躺在卧榻之上,拥着道袍,手持玉如意,面上微微有些倦怠之色,花白头发挽扎起来,插着一根荆钗。

如此装束,在这边地,飘飘然有若神仙中人。见到一身风霜雪尘污垢的王佑垂首而入,问到扑面而来的臭气,王仁恭忍不住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王仲通引王佑入内之后,就侍立在侧。王仁恭扫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王仲通迟疑一下,还是退了出去。

到了小楼之外,王仲通保养良好的面庞之上,满是愤愤之色。倚着栏杆,竖着耳朵想听楼内动静。

自家也快四十岁的年纪了,阿父还是将所有一切都牢牢把持在手中。拿自己就作为知客来使用,这些时日,就让自家陪着那位李家二郎周旋!什么权柄,都不交付到自己手中。那位李家二郎,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领三千河东兵,可以坐镇方面了!

正在王仲通心内只是为自家打抱不平之际,就听见脚步声响。王仁恭的亲卫头领,王仲通的堂弟王则,就自下匆匆而上。

看到这位堂弟,王仲通更是一肚子鬼火乱冒。

这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被阿父养在身边。尘埃也似的东西,现下就为阿父身边可以掌兵权的大将。马邑鹰扬府最受阿父信重的几千精锐,都受他的指挥调遣!他才是王家的嫡子,将来太原王家的主人!

王则见到王仲通在小楼外等候,王则忙不迭的抱拳行礼。王仲通只是从鼻孔里面哼了一声,就算是答礼了。

王则一副行色匆匆模样,想是得知了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行礼之后就压低声音问道:“护之回来了?”

王仲通冷冷哼了一声:“护之是我之门下,回来自然是先禀于我。怎么,连我的门下你都想伸手不成?”

王则苦笑:“大兄何出此言,只是护之出使执必部,关系郡公此刻大事非浅……”

王仲通仍然是冷笑连连:“那也是我这一门之事!你只安心带好你的那些兵卒就是。运筹帷幄,展布方略,自然有我们父子!”

王则深深吸口气,抱拳再度行礼下去。再起身时,已经尽力挤出笑脸:“既然如此,则弟去巡城,来得孟浪,还请大兄恕罪。”

一句说完,王则转身就退了下去。王仲通看着这位堂弟挺拔的背影,冷笑一声:“算你识趣!”

几句话斥退王则,王仲通心下顿时舒畅了不少。转瞬之间又侧头对着小楼之内,竖起了耳朵,心里面只是痒痒的。阿父到底和王佑在说些什么?执必部是不是已然准备对王家纳头便拜,马上就可以出兵去收拾刘武周了?

只恨自家太过沉不住气,王佑突然回返,一时激动之下就带着他来见阿父。毕竟王佑算是自己的门下,这出使回返也是大功,自家也能捞到彩头。竟然忘记问王佑出使,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了。自家这大度疏朗,不耽细务的性子,固然大有世家贵公的风范,可有的时候,也着实有点误事!

可这王佑,明明听见他隐隐话语之声,却也不知道说高声点,让某听得明白一些!

小楼之内,王仁恭面无表情的坐在卧榻之上,听着王佑低头,将一路情形禀报。

只看外表,王仁恭面上仍然镇定如常。

可内心之中,早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执必贺老。胡狗,居然不声不响的就率领上万青狼骑冬日南下。这却不是于他王仁恭联手之意,而是想收服刘武周,一举席卷整个马邑郡,连他王仁恭也吞下去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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