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18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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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只有行最后一步了。而且还要将王仁恭麾下精锐尽快打垮,好吞并他的实力。这样才能早早在马邑底定局面,防止河东李渊或者别的什么家主趁着马邑大乱过来伸把手,他们一番辛苦,又是白费,最后也还是性命不保!

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这世道到底是怎生回事?只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世家出身么?

这个斗室原来就是执必贺的居所,离去之际,将这居室中一切陈设全都拆走了,而刘武周也没那个心思重新布置,只是草草堵住了箭口,寒风从缝隙中透入,这斗室之内冷得有如冰窖一般。

刘武周端起面前冰凉的酒碗,喝了一口。浊酒入腹,如一道冰线一般直入腹中,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别看刘武周一副粗豪模样,其实极少沾酒,酒量也窄。今夜却是很喝了些,但越喝眼睛却是越亮,锋锐得有如利剑一般。

而在对面的苑君璋,酒量其实极大,在恒安鹰扬府中有千杯不醉之名。但他性子高傲,也没人能和他喝到一起去。今日饮了几碗,却像是不胜酒力,眼神迷茫。

刘武周苦笑一声:“早知道在乡间为豪侠就是,何苦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不然的话,我刘家五个兄弟,现下也应该还剩下三两个。你苑家七个兄弟,现在也就只剩下苑四一个。咱们混个寨主的位置,守在一起,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不成么?”

苑君璋哈哈一笑:“说这些做什么?当时还不是你,煽惑得咱们热血沸腾,非要跟着你从军?说大业天子提拔寒门为骁果,咱们这身本事,不能埋没乡间,好去博个功名?结果就一步步的走到现在,你答应某的金紫衣冠呢?你答应某的开府仪同呢?现下在哪儿呢?”

刘武周也是哈哈一笑:“只要不死,总跑不了你的!”

苑君璋拍着刘武周肩膀,一副醉态可掬模样,只是嗤嗤的笑:“可某怎么算,咱们都是死多活少!”

刘武周点头:“我们想活,王仁恭就得死!”

苑君璋醉态渐渐收敛,沉沉点头:“王仁恭就得死!”

“可王仁恭一向警跸森严,除非营造某个场面,他觉得必胜,和咱们面对面!”

“这厮从来惜命,让他现身在咱们面前,好有这一击的机会,却是最难!”

“还要有一名最为勇锐之士,行此博浪一击!”

“然后还得一下将王仁恭的兵马打垮,让他那些族中子弟,无法重整旗鼓。让我们一下就能吞掉马邑鹰扬府的这上万人马,不然就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两人又急又快的往来几句,然后对视,眼神酷厉之极。每一步都要做到,才可能有点胜机。可是还能如何?这个世道,这个出身,想要牧野鹰扬,只有赌上性命!

刘武周沉沉道:“麾下儿郎能听话么?”

苑君璋摇摇头:“兵随将转草随风,抓好军将,恒安鹰扬兵受你恩重,还能不跟着你走?这些军将,半数是跟着咱们从高丽回来的,其他人也恨王仁恭入骨。至于最重要的恒安甲骑,小四那里,不必担心。但是黑尉迟呢?”

说到此间,苑君璋忍不住就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今夜宿卫在烽燧之中的尉迟恭听见也似。

刘武周摇摇头:“黑尉迟有小四陪着喝酒,不在门外。”

他又点点头:“黑尉迟欠某的,这汉子恩怨分明,他欠得太多,除了还命,没有别的。他尽可不必担心。”

苑君璋抓着自己胡须:“你说不必担心黑尉迟,那就不必担心了……那执必部呢?”

刘武周摇摇头:“你问于某,某却问谁去?对执必部,只能听之而已。看执必贺这老家伙,想不想扳回这一局!”

苑君璋沉声道:“那就赌了?”

刘武周沉默少顷,最终苦笑:“不赌还能如何?某两人,还能回得去么?”

两人对望一眼,都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各自摇头,举起酒碗一碰,一口饮尽。

就在这个时候,营门口的骚乱之声,隐隐传来。一直紧紧绷着神经的刘武周和苑君璋一下站了起来,刘武周大步走出门外,沉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四百零五章 南下(一百一十四)

在刘武周他们居所下面一层,就是尉迟恭宿卫之所。正常而言,一名重量级的军将宿卫中军就足矣。今日正好轮到尉迟恭。不过苑君玮这两日一直担心他的兄长,也就赖在烽燧里面不走。

放在往常,苑君璋就早就将自家这个四弟给赶跑了。但是现下刘武周和苑君璋都做出一副颓丧不理军务的姿态,放着苑君玮赖在烽燧里也不管他。

苑君璋不管,今日轮值宿卫的尉迟恭更是懒得做这个恶人。而且他这些日子,也有些渐渐颓丧的样子,让人看着只是觉得大是不解。

尉迟恭不止刚猛强悍,更是素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任何人颓丧都轮不到他头上,谁知道他现下怎么也是这般模样。

恒安鹰扬府中几个重量级人物都是如此,幸得时日还不甚长,原来约束严密的军中惯性还在,兼职中层军将也都得力,不然只怕早早就散了架子!

袭破执必部大营,粮秣是半点也无,酒水倒是缴获了一点。酒水这东西,冰天雪地里,其实是越喝越冷,而且也变不回粮食,执必部没太上心,丢了几十坛下来,都收藏在烽燧之中。尉迟恭宿卫进烽燧之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酒,给马吃的豆子折腾了一点过来,盐水一泡就是下酒菜,当即就喝了起来,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

苑君玮也是心下烦闷,论起对恒安鹰扬府的感情,只怕全军之中,就是这个骄横跋扈的苑四最深!

尉迟恭找出酒来,苑君玮就老实不客气的和他对坐,两人就这样推杯换盏起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话,就这样富贵不断头的闷头端,就着几颗盐豆,转眼间一坛子酒就快见了底。

苑君玮别看外表做足了边地豪爽男儿的模样,但是在酒量上实在羞于拿出手来,天生的量窄,怎生也练不出来,所以云中城内抓私酒从来都是用他。加上还惦记着在上头的大哥,这一坛子酒不过十停当中就喝了一停,剩下的全都是尉迟恭包圆。

尉迟恭的酒量,喝三碗开始上脸,黑里透红,喝到两坛也就一直摇摇晃晃,谁也摸不清他深浅。今日这一坛下来,他还是老样子,开始有了醉态。晃晃悠悠的又去找其他的酒坛子。

苑君玮终于拦了一下:“尉迟,到这儿就算罢休。你还要领宿卫之责。”

尉迟恭嘿的笑了一声:“不是还有你苑四在么?就算某喝倒了,也误不了事情!”

话语声中,他又捧过来一个酒坛,蓬的一声放在两人之间,一掌就拍掉了泥封。对苑君玮笑道:“苑四,你的酒量某是知道的,就不劝你了,一切自便……倒没想到,今日在这儿喝了一个痛快!就是执必家的酒不好,入娘的一股骚臭味!”

话语声中,尉迟恭已经捧起酒坛,大口套着小口,咕咚咕咚不知道有多少又下了肚!

苑君玮窜起,一把扯住尉迟恭胳膊,酒坛子侧倾,酒水四溅。尉迟恭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苑君玮:“入娘的你这是做甚?”

苑君玮也吼了回去:“入娘的还是你黑尉迟么?放在往常,你早喊着向南面杀过去,拼个鱼死网破了。现下倒是拿着酒撒气,别人低头,某还能信,你黑尉迟能低头?”

尉迟恭眯了一下眼睛,缓缓放下酒坛,重重坐倒在地,抓起一颗盐豆丢进嘴里,慢慢咀嚼。而苑君玮就死死的盯着他。

半晌之后,尉迟恭才嘿了一声:“还能如何?某越是死拼,只怕造的孽越是大……又无路可去,反正这辈子也别想某向王仁恭低头,这样想来,不如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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