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山是本宫的了 第45节(2 / 2)
于是穆柯每天回来时的脸色, 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冷。
这天他从马车上下来, 脸色简直冷得能掉冰碴子。进了门, 才发现店内空空如也,冷清得不像是住满了士子。
穆柯脚步一顿,转头问店掌柜,“店里怎么不见人?”
“穆公子,您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掌柜的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看起来比他还吃惊, “今日放榜,店内的考生都去礼部看榜了,您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吗?”
穆柯不由抬手拍了一下额头。这几日总惦记着案子的事,忙得甚至忘了今日放榜了。
不过已经这时候了, 他也不想再出门一趟,朝掌柜点点头, 迈步上楼。
到了二楼, 视线扫过窗边的雅座, 却见那里竟还坐了个人。穆柯心想不知是谁这样稳如泰山, 这个日子还能坐得住,走过去一看,却是陆谏。
“陆兄怎么没去看放榜?”他问。
陆谏笑了笑,反问,“穆兄不也没去?”
穆柯在他对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等解了渴,才说,“京兆府一直在拖延时间,这个案子只怕还有什么变故。”
“也拖延不了多久了。”陆谏道,“等放了榜,便是京兆府不想办这个案子,也会有人催促他们去办。”
穆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不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喝了一会儿茶,没有话说,但也不打算回房间去,彼此都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楼下陡然喧嚣起来,那是锣鼓声混杂着爆竹声,还有人一声声地报着某个考生的名字,声势浩大得方圆几里都能听见。
喝茶的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愕,连忙走到栏杆边去看。
离得近了,那吆喝声终于入耳,喊的却是,“礼部放榜!某州某生高中进士第一百零九名!”
“放榜了!”/“原来取了一百零九名。”
穆柯和陆谏同时开口。
“放榜了!”礼部门口也有人在喊。
今年礼部头一回主持科举之事,从上到下卯足了劲儿,誓要将之办得比从前在吏部的时候更盛大、更引人瞩目、更荣耀。从前期的登记住宿安排,中间的考场规则,到张榜时的流程,全都讨论了不知多少遍,还从贺星回那里问到了不少意见,整体来说已经是一套十分成熟的流程了。
譬如这阅卷之事,以往甚至连糊名都没有,所以随便哪个权贵往吏部考功司递个字条,那边就不得不考虑调整一下取中的名单。
而这一回,除了糊名之外,还加了一个誊卷的程序。也就是说,专门雇佣一批人,用标准的字体将考生的试卷誊抄一遍,然后再拿这抄写的试卷去给考官们批阅,最大限度地避免了舞弊的可能。
至于这考试结束之后的放榜,因为是荣耀之事,流程更是做得十分复杂。
红榜并不是直接张贴出来,而是先由一位嗓门大的礼官高声宣读,从最后一名读起。读完之后,礼部还会派遣一名差役,敲锣打鼓地前往他登记的住处唱名报喜。这还不算完,差役在京城报完了喜,还会前往原籍所在,给家里也报一次喜。
这般繁琐的流程,不但费时费力还费钱,提出来之后,却没有一个礼部官员表示反对。
本朝立国五六十年,科举也就进行了五六十年,如今朝中的官员都是由科举出身。纵然是世家子弟,也都是十年寒窗苦读,而后一朝高中的。只要代入自己去想一想,就觉得怎么样铺张都不为过了。
有时候大家讨论起来,甚至会忍不住感叹,可惜自己早生了xx年,是不可能有这般盛况了。不过自己没有,家中总还有子侄辈,往后若能高中,也是一样的荣耀。
所以此刻,礼部门口挤满了看榜的士子和家人,比之前的文会更加拥挤热闹。
但礼官捧着红榜一出来,所有人便都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待他宣读名次。
礼官们也很懂,每个名字读三遍,读完之后还要歇口气,让下面听榜的人能有时间欢呼、道喜、整理心情。而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即便是胸有成竹的人,也免不得紧张起来。
陆裳被仆人护着,站在第一排的位置。纵然自己并不是考生,也不太担忧最终的结果,但也免不了被周遭氛围感染。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州陆谏,高中第八十三名!”
“阿兄,是陆谏!”几乎是礼官话音刚落,身侧就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陆裳心下一动,转头看去。
在她旁边并肩站着的,也是个姑娘。虽是朴素的荆钗布衣,身上却有一股陆裳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勃勃生机,神采飞扬、眼神明亮,叫陆裳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出门游春时,道路两侧山坡上怒放的杜鹃花。
她旁边站着两个青衫书生,其中一个高大沉稳,另一个却稚气未脱,此刻都是一脸喜色。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陆裳立刻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据说陆谏入京之后,身边最要好的,竟不是自己同门的师弟们,而是另外三个士子:高渐行,穆柯和贺子越。至于那个女孩,应该就是高渐行的妹妹阿喜了。
陆裳的视线很快落在了贺子越身上。
听到这个姓,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猜测。如果是真的,宫中那位对寒门士子的态度,恐怕比她想的更加重视。
思量之中,很快又听到礼官报出了贺子越的名字。
贺子越立刻大笑一声,万分得意地道,“我竟然考得比陆谏还好,这名次可以吹一辈子了!”
“你就不能更有出息一点吗?”阿喜问他。
贺子越挠了挠头,“但我除了这个,别的似乎没什么好吹的了。”
这话说得有趣,陆裳的嘴角不由跟着弯了一下。
不过这笑意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变成了沉凝的神色。只这一句话,就能听出贺氏的家教,他家最值得吹的,应该是出了个皇后才对,可是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其他人竟是不知他的身份。如此一比,更显得世家不堪了。
随着名次公布,旁边的人几次小声说话,也叫陆裳摸清了他们的人际关系。
直到九十九人的名字念完,礼官将红榜张贴到墙上,然后又捧出了一张黄榜,上面单写了前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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