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代表回到座位时,刚好下课铃响了,梁老师指了指自个的头,“别以为进了一中就一只脚踏进大学,大学也有区别。像我,一失足千古恨,考进师范不得不教你们这群笨蛋。当一中只有体育课兴趣班?错!成绩会教你们认清现实,进来的时候第一名跟最后一名只有……”梁老师打了个顿,差点语误说“只有三十分差距”,今年可是近六十分。他看了一眼安歌,估计她没解出题目所以闷声不响,继续说道,“三年后这个差距会拉开到四百分!等着瞧。有的人进清华北大,有的人只能读委培大专!你们好自为知,下周这个时间,测验。”
梁老师大步走了出去。
果然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安歌皱皱眉。
她会做这道题,感觉挺奇妙的,曾以为无法到达的高峰,原来仅能算小山丘。以前还是基础不扎实,遇到小沟就绕不过去。
刚才走出去买早点的同学被风一吹就清醒了,但走都走了出去,难道回去挨骂?干脆真的去买了只面包。这会梁老师一走,他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拿起粉笔刷刷刷解题。
数学么,好就好在会做就知道对错。
安歌看了一眼,嗯,爱睡觉的数学学神。几乎每届都会出那么一两个传奇人物,他们上课睡觉,下课打游戏,然后在擅长的学科上一路绝尘,让凡人开始怀疑人生。大家也喜欢听这样的传说,嗯,要怪就怪自己没有那个天赋。
“安歌-”后排的女生问道,“我数理化不行,靠死读书用功考进来的。我……能不能考进大学?我不想读委培,委培单位一般是工厂,毕业后还要下车间。”
车间技术人员比办公室文员收入高多了,还能做核心骨干……然而大家都觉得白领档次高。
“你的特长是?”
“没有。”
“高二再说。”可以进文科班,实在不行还能学素描考特长生,美院出来的不止是画家,还可以做设计、动画等。“数理化的应试也不是很难,关键是抓住出题人的思路。”
女生叹了口气,看向黑板,“我看不懂解题过程。”
“一般来说一张卷子只有10%是难题。”安歌也看向黑板,“放弃这部分,保证基础部分不出错,然后在擅长的科目上拿到比别人多的分数。”
女生心情轻松多了,“对,我历史和政治学得还不错。”她好奇地问,“你将来打算考什么学校?”
但安歌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她,“下课了,起来走走。”
女生看了眼教室外的方辉,自以为了解安歌的想法,顿时神秘地笑了。
谁说年级第一高冷,明明很小女生,目光也会跟着喜欢的男同学走。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同的视角看到不同的东西, 安歌是看见吴砾在走廊跟方辉对上了。
不管是否凑巧, 也不管谁先起的意, 反正两人谁也不让谁,试图用视线逼退对方。
太中二了。
但这个年纪可不就是干傻事也能让人原谅么, 安歌忍住笑拉走方辉。一中的画风比较冷淡,自扫门前雪那种。现在刚开学,彼此陌生才有几分好奇,等过了高一上学期, 大家基本只跟自己处得来的人玩,对小圈子以外的根本没兴趣。
在梦里安歌的好友感慨过,高中时不懂事,光觉得靠赞助进来的成绩差, 连正眼都懒得看,后来才知道他们非富即贵,如果跟其中之一结成正果,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问题是此刻的校园单纯,以成绩论英雄,无论父母是高官或是巨富,对不起,成绩才是硬指标。月考、期中考试、月考、期末考试, 尖子里还能分出尖、中、差, 一开始落在后面、坚持不懈往前追的, 很少、很少, 在一场场失利中慢慢磨去棱角。何明轩高中过得顺顺当当, 进大学后补上这堂人生课,在top2读了一年多,不能适应,还是出国了。
安歌第一次去美国旅游时何明轩请她吃过饭。因为安景云跟秦梅君的交情,两家虽然没结亲,但一直保持往来。中年的何明轩事业成功,保持着运动的习惯,有头发没肚腩,但也就是这样吧。
缺什么?蓬勃向上的劲。
越到生活富足的阶段,那股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的野性就没了。
只有在八十年代,大家穷得太久,说到挣钱个个眼睛发亮。
放学到家,一富二贵和夏芳都在。
夏芳去学校接的徐蘅,二贵买的菜;一富刚去上班,学徒工还不用值夜班。他在家做惯的,这会卷着袖管大刀阔斧地杀鱼,一刀背下去,砸晕了鲜蹦活跳的黑鱼。
安歌和冯超放掉书包过来帮忙。一富以为舅舅没生着儿子才收养了一个,对冯超也很客气,扎着两只手不让他俩碰灶台,“别动别动,我来就行,大学生专心读书就行。”大姑姑家的三表哥,一富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在读高中,在家从来不碰农活和家务,油瓶倒了也不扶的那种。“再说还有你表嫂呢。”
夏芳在择菜,闻言脸上一红,但没反驳一富的称呼。
冯超知道安歌的脾气,抢着接过杀好的鱼,放在水龙头下一顿搓洗,别说血丝,连鱼腹内层的薄膜连油都刮得干干净净。一富傻眼了,“弟弟,烧鱼要带血才鲜。”再说,这么哗啦啦用水多费钱,不像乡下河水尽管用。
可安歌是个有洁癖的小固执。
徐蓁吐槽道,“不这么弄,毛毛不吃。”她从二贵手里接过饭锅,哼哼地说,“看你去了军校怎么活!”
天热,饭得先晾着,徐蓁揭盖打松米饭。饭香浓郁,应该是陈谷新米,“哪来的米?”
“中午乡下来人拿来的,舅妈插队那地方。”二贵解释。他厚着脸皮跟大哥到城里,就是觉得舅妈心肠好而且有本事,果然才几天就帮他们找到活了。
安歌把拌好的糖番茄放桌上,看了他一眼。
二贵长相清秀,个子近一米八。他在乡下也有一个对象,跟一富一样,一旦安定立马就结婚的那种。不知道为什么他桃花运很好,窝在小店修电视机也能被人看上,那姑娘父亲还是一家大厂的厂长。
十七八岁的少女动了心,想嫁给二贵。父母当然不答应,她被关在家里,写信给二贵说要跟他私奔。信落到她父母手里,她爸找徐正则谈判,可以,但二贵得入赘。
那天徐正则跟二贵关门谈了很久,出来二贵跟着徐正则去给人说清楚。
谢谢厚爱,但他已经有对象,不能喜新厌旧。
二贵乡下的对象矮矮胖胖,比他大两岁,不过小家庭挺幸福,婚后日子安安稳稳。
大姑父、大姑姑不靠谱,表哥们却不错,虽说给安景云添了不少麻烦,但对舅妈是真心尊敬,日后发了财还每年一次在豪华饭店招待她吃酒席……最辛苦的就数一富。梦里徐家条件没这回来得好,无法同时收留他们仨,为了把弟弟和未婚妻接到城里,他短暂的人生就是干活挣钱。
现在的一富是结结实实的小青年,犹豫着要不要脱掉衬衫来煎鱼-出了一背的汗,但妹妹们在,男女有别。
徐蓁突然想到,“我爸呢?”这天上的早班,该到家了。
“在前头和朋友下棋。”一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