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和韩冈都不担心宽衣天武是来支援叛军的。
守卫在天子、太后和太皇太后周围,主要是班直和宽衣天武的成员。守卫宫掖,同样有天武军。
作为更为贴近核心的禁卫,他们就跟班直一样,绝不可能听从石得一的指派。
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宽衣天武即使站在叛军的一方,能起到的作用也极为有限。
而且若是那么容易就被收买去,张守约就未免太失败了。
最多也就两三个将校给收过去,在变乱时,稳住宽衣天武,不让他们出来坏事。
更有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发现皇城司兵马在攻打大庆殿,不知缘由下,决定静以观变。待到皇城司失败,觉得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这一批天武军正是来打落水狗的。拦住了几条通往西面的通道,将向西走的叛军一股脑给兜了起来。
原本因为班直的人数不足,不能将所有叛贼尽数擒获,现在终于是有了足够的人手。可这等虎口抢食的行为,也惹来追杀他们的班直愤愤不平,
韩冈没闲空去理会宽衣天武,他让人去太医局找担架,至少要尽快将张守约送到可以动手术的地方。
班直跑着走了。韩冈仍忧心不已,张守约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一回。
章惇已经走到了一边,拉着一名班直再问些什么。
韩冈心情此时更加沉郁。
战场上共同出生入死才得到的来之不易的信任,这么多年才累积下来的交情,正因为这一次的变乱,而产生裂痕。
章惇是知道自己想法的,恐怕免不了要认为自己是私心坏国事。
之前章惇选择保持沉默,当也是希望蔡确能够继续说服向太后废立天子。只是他肯定没想到蔡确在失败之后,会毫不犹豫的将太后直接给抛弃掉,并没有去联合其余宰辅。
蔡确的选择不能说有错。
如果自己坚持要保幼主,不论反对这有多少,必然能说服向太后。太后的态度出去后,就没人会跟随蔡确、曾布。
当赵煦亲政后,其他人或许还能保条命,但蔡、曾二人是必死无疑,甚至株连满门良贱。从蔡确的角度来看,他是绝不会的愿意看到这个结果的。
只是还有其他地方有问题,有着说不通的地方,让韩冈依然很难理清一个头绪。
蔡确已死,再也不能确认他当初的想法,石得一也死了,皇城司的这一条线也算是断了。只能通过其余谋划者和参与者的口供来推测了。
想到这里,韩冈的神色又是一变,“留那些叛贼一条命,有话要问他们!”
当年庆历卫士之变时,当参与进来的禁卫失败后,仁宗皇帝曾喊着要留活口,好用来查明真相。但最后却是一个都没有留下来,参与进去的叛贼全都给杀了。
这一回可不要如此。到时候连追究都不可能了。
“玉昆,你打算事后穷究吗?”
章惇听到韩冈的喊话,便质问着韩冈的用心。
“该放的放,该抓就抓。可以不穷究,但必须要追究。”
“该放就放,该抓就抓。”章惇轻笑道,“倒像是魏武在官渡之后的作派了。”
韩冈脸色稍稍一变,章惇这是乱比喻。自己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官渡之战时,曹弱袁强,曹操麾下多有写信联络袁绍。待袁绍惨败,往来信件被缴获,曹操没有拿着证据追究,而是一股脑的烧了自己麾下与袁绍方通信勾结的证据,从此人心安定。
但这一回的情况完全不同,韩冈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比同魏武帝。
“玉昆。你觉得这一回蔡确为何能够这么做?”章惇重又问了这个问题,用词稍稍有些不同。
韩冈为之正容。
向太后是相信了自己,所以才一力保住赵煦的皇位。否则她只消顺水推舟就可以了。
当所有人都知道必须说服王安石和韩冈,才能说服太后的时候,蔡确的心思转到另一个方向上也就无可厚非起来。
韩冈没办法洗脱自己身上的责任,总是外人不追究,他自己的心里也明白,必须为此事负责。
具体的细节,没有必要去猜测了。
自己在辅臣中给孤立了是事实。
章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可韩冈有另外一种看法。
苏颂新官上任不久,权力抓不到手中,论耳目消息,还不如自己。但章惇不是。
韩冈没有责难章惇态度的立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而章惇也不是他的下属,自然有自己独立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