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鬼修觉得舒服的气息,对一个活人来说多半可不算吉兆。
贺衡天生阴阳眼,本身确实会阴气重,但这点阴气在团团一个鬼修眼里也不算什么,之前也没有就能引着往他身上蹭的效果,怎么一个军训回来就这么有吸引力了?
祁殊着实觉得奇怪,心里又有一点不太好的直觉,一边让团团再仔细感受一下,一边同贺衡道:你说个字,我大概给你算一下。
也不知道剧情怎么就快进到要测字上了,但自己的小室友一脸严肃,这事显然还挺严重。贺衡有心想配合,奈何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什么特别的字来,只下意识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啊?
他还在想该说什么字,祁殊已经开始推演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口耳相传,传一个可字。但只存口耳,本来就虚实难测,你这个字又多为意外而出,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贺衡虽然一口一个师父,毕竟没真接触过这些,只听了个不是什么好事,还以为自己近期运气又要变差了,正想嘻嘻哈哈求张开运符,祁殊就提醒他:你最近跟家里,有谁是只通过电话没见过面的吗?最好打个视频问一问,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第56章 五十六
最近只通电话没见过面的,那可太多了。
别说开学这快一个月了他也没回去过,就是这个暑假他也是直接去外面兼职了两个月,到日子就直接来学校报道了,中间根本没回家一趟。
祁殊本无意打探他家里的事,只提醒他一句:团团是鬼修,他觉得舒服的多半不止是阴气或许是死气也说不定。但不是你自己,如果你马上要出事团团也能感觉出来。所以多半是你至亲的人,或许是命里有灾,死气已经从血缘羁绊缠过来了。
贺衡明显被吓了一跳:突然就这么,这么严重了吗?
从这将近一个月里发生的各种事来看,自己这个小室友的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贺衡不敢再耽搁,先给奶奶打了个视频,但连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接通。
贺衡心里有点发慌,但老人家一直不太会摆弄她那个手机,一时没接到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先暂时压下心里的慌乱,又分别给自己父母打了个视频。
他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跟父母的关系算不上多亲近,甚至可以算是不尴不尬的,突然这么打电话过去问候,不仅贺衡,就连坐在旁边无意多听的祁殊都能感觉到生疏和尴尬。
甚至贺衡的爸爸直接简单粗暴地理解了一下,利索地转账了一千块钱。
贺衡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室友解释这种离奇的亲情关系,勉强扯了扯嘴角:行啊,至少不算噩耗我得再给我奶奶打过去。
其实应该不用再打了。
贺衡又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能算得上骨肉血亲的除了父母也就只有他奶奶一个,祁殊甚至都不用再继续推演。
如果是至亲横死,那贺衡身上的死气也不会这么淡,淡到只有团团能感觉出舒服,却不能明显分辨出来所以多半是寿终正寝了,老人家心里还挂念着他,留有一丝执念。
他没把话说死,一边任由贺衡越来越着急地打视频,一边从自己的小柜子里收拾了些金箔纸,又取了几张用得着的符纸。
贺衡抬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又不太愿意相信,心慌意乱地看着他:怎么是怎么了?
祁殊虽然修道十余年,时常跟鬼打交道,但大多也都是早就变成了鬼的鬼,实在算不上见惯了生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
但这也太明显了,贺衡猜也能猜得出来。
是我奶奶出事了?
贺衡甚至不敢呼吸,企图从祁殊嘴里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祁殊垂眸,没有回答他,只轻声道:走吧,我陪你回去看看,应该还能见一面。
贺衡猛地站了起来,本来好好窝在他腿上的团团猝不及防,差点就被摔倒地上但没人在意,连团团都罕见地没吱声,只沉默地挪到了祁殊床上。
这件事对他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事先又没有丝毫缓冲,贺衡整个人木木的,甚至都做不出什么及时的反应,好像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什么什么叫还能见一面?怎么可能呢,我前天还给她打过电话
祁殊在安慰人这件事上实在没有太大的本领,闻言也只能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生死有时抱歉。
贺衡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但又好像被什么压着,疼也是闷闷地疼,喊都喊不出来。
我奶奶在阳城南郊,离得稍微有点远,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解锁手机去翻通讯录,那边还没通公交车,我每次都是坐大巴去不行,大巴只有早晨八点和中午十二点,那就做公交,但是下了车要走很长一段路,也行,也可以我认识
自从开学以来,贺衡给人的印象虽然不着调,但向来很靠谱,遇事也算稳得住,祁殊还是头一回见他慌成这样,连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
祁殊命格极阳,是个克亲缘的命数,大约是被生下来不久就被扔到了不起眼的小山沟,一睁眼看见的是师父,也只认师父,从来没见过爹妈,更别说奶奶。
从小到大,他对亲情这种东西理解得就不算到位,也从来没体会过这种即将失去至亲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哪怕是看着贺衡慌乱痛苦成这样,传到心里也好像隔着一层,没法体会得太真切但并不妨碍他能真实地感觉到贺衡无措和恐惧。
我应该帮帮他,祁殊在心里想着,不光是因为做了一个月的室友和同桌。
因为他真的很难过。
这里离着南郊很远,就算打车过去也需要不短的时间,祁殊捻了捻手里的符纸,从中间挑出一张能通鬼道的通行令来:先把心定一定,别这么慌,生人行鬼道本来就冒险,你心神不定要出事的。
贺衡闭着眼点了点头。
过了心神最激烈的那一下,他反倒能冷静下来听得进去祁殊的话,只是整个人还有些迟钝似的,过了两秒才能反应过来:什么鬼道,怎么走?我没事了,可以的。
祁殊还是不太放心,摸了张清心符出来,叠成小三角塞进他手里手心里潮乎乎的全是汗,薄薄的符纸一贴上去就被浸湿了,不知道上面的朱砂会不会被晕开。
不要紧,晕开也没事,
祁殊放轻了声音,试着安慰他,也不一定就出事了,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呢,你先定一定。
贺衡勉强扯了扯嘴角,像是回应了他的安慰。
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个虚惊一场的概率恐怕是近似于无。
贺衡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真走鬼道肯定要出事,祁殊只好又召了一辆阴车来,用左手环着贺衡的手腕,一起坐到了后座。
前面开车的鬼还算注意形象,不仅穿了件很正式的蓝色小西服,脸上也收拾得干净,没有专门弄出什么吓人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它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又饶有兴味地转过头来就是有点偷懒,身子没动,只转了脖子和头:两位客人,要去哪儿啊?
祁殊不动声色地扔过去两个叠好的金元宝,又把自己那串五帝钱拿出来,排在贺衡腿上:往前开,鬼道认路。
鬼司机忌惮地瞟了一眼那几枚铜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头扭了回去:两个金元宝是车费,十个金元宝是小费,到地方可别忘了给我。
祁殊自然不会吝啬这点:快点开,一刻钟内到了我翻倍给你。
这种大方的客人可不好遇见,鬼司机本来就是因为想去投胎但是没钱贿赂阴差才出来接私活,穷都快穷活了,听到可以有翻倍的小费很是高兴,立马抛开看得见吃不着的生人,专心致志地踩起油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