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穆许久没有吭声。
客堂里静谧得落针可闻。
好几次,燕穆目光噙泪,嘴皮蠕动,仿佛要说些什么。
然而,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就那么走到时雍的面前,朝他深深拜下,然后打开门,径直离去。
时雍没有转身。
她看到了燕穆摆动的衣角,也看到南倾推着轮椅转过来看她的样子……
喉头像塞了棉花。
“阿时……”乌婵心疼地捉住她的手,“你别难过,他就是发疯了。看你要成婚,心里不舒坦,跟你闹别扭呢,会回来的。”
时雍没有说话,看着那些账目,突然头痛。
“你去。帮我拿给他。”
……
时雍与燕穆相识于寒微。
远早于乌婵和赵焕,与燕穆的感情也更甚于南倾和云度。
在过去的许多年,她们相依为命,时雍一度觉得与燕穆就像是一家人,不用分彼此。但是,自始至终她的感情里,都无关男女情爱。燕穆在她心里充当的角色,不是下属,更像兄长,朋友。
她曾经以前,燕穆待她亦如是。
如果没有察觉到燕穆对她的情感,时雍想,他们会一直这么下去。
可是,自从燕穆断然拒绝乌婵,隐隐流露出对她的情感,这份感情就再难像从前一般亲密。
时雍的感情逻辑很简单。
爱与不爱如同黑白,一眼分明。
骑驴找马,伤春怀抱,平白消耗人的情感,她做不到。
她主动与燕穆拉开了距离,燕穆自然也感受得到,在燕穆陪同乌婵去阴山找她再到回京这段日子,燕穆其实一直在她身边,离她很近,但如非必要,没有什么事情要办,时雍就不会再找他。
燕穆的失落大抵来源于此。
他要走,时雍会难过。
但她,无法挽留。
……
从乌家班出来,时雍让予安转道去了无乩馆。
家里正高高兴兴地操办她的婚礼,她不想丧着个脸回去让王氏盘问。
没有赵胤的无乩馆很是冷清,尤其是后院里,只剩娴衣带着几个丫头和婆子晒着太阳在打络子。
看着时雍领着大黑过府,脸带愁绪,娴衣没有多话,使个眼色让丫头婆子们收拾好东西,散去了,这才随了她进屋。
“郡主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
时雍点点头,看了娴衣一眼。
“我想在这里睡一觉。可以吗?”
娴衣讶然。
“当然。我这就去给郡主铺床……”
无乩馆里有时雍的房间,但是她离开数月,久不住人,被子床帐都有些潮湿,被娴衣拿出去晒了,收将起来。
“不用。”时雍看她转身,出声阻止,“我就在侯爷屋里睡一会儿。”
娴衣唔一声,没有说什么。
若是旁人要睡赵胤的床,那是万万不行的,犯大忌。
但时雍不同。
娴衣领她进屋,又为她泡了热茶,见她恹恹无力,到底咽下了喉头的询问,退出去关好了门。
时雍和衣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
被子里有赵胤身上的味道,常常令她感觉安心。
可是,被子刚盖上去,她又冷不丁地拉开,神色凝重地皱着眉头,慢慢的,一点点地凑过去,仔细地闻。
为什么会有一种脂粉味?
他前晚不是一夜未归?
而昨晚,直接从公主府就离开了,也没听娴衣说回来了呀?
回京到现在,他就在这张床睡了一夜而已……
难不成,宫里带回来的?
可他为什么又说,在锦衣卫沐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