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监伺候萧康帝不说有三四十年倒也不差多少。在萧康帝还是皇子的时候,那内监便已经跟在他身边了,对于萧康帝的心思,这世上除了他,只怕没人敢再称第一了。
萧康帝乃是定北王的亲生兄长,此事定然不假。但是萧康帝年幼时太后颜氏不受宠爱,还是一个小小的婕妤,自然是没有资格来教导皇子的。因此萧康帝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宫里年长的贵妃娘娘养在膝下。
萧康帝对太后颜氏虽然不算是冷淡,但是终究幼年时候的嫌隙在哪里,对她也算不得亲近到哪里去。萧康帝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心中不喜,但是礼仪却做得周到无比。若说有什么是他不太喜欢的,那便是定北王了。
在萧康帝年纪渐长之后,回到太后身边时,定北王已经出生。那孩子生的虎头虎脑,颇得大家宠爱。先帝对这个孩子相当看重,认为他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因此宫里那段时间少不得有流言蜚语说皇帝要将那孩子立为太子。
不过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了,后来又出了诸多事情,颜氏坐上了皇贵妃的位置,而萧康帝,则子凭母贵顺理成章成为了太子。
萧康帝平心而论,是有几分嫉妒定北王的。但是那毕竟是他的胞弟,他不可能表现出来。好在定北王是个识趣的人,他自请戍守边关,数十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太后虽然总是念叨定北王,但是人不在跟前,萧康帝至少舒服了一些。
无论是帝王与臣子之间,还是兄长与胞弟之间的嫌隙,都是已经深深缔结,无法被消除和横越的。那内监知道,此番赵婕妤,算是说中了萧康帝的心头刺了。
定北王就像是一根不痛不痒的刺。虽然不痛不痒,但是若被人提起来,那便是令人恨不得拔之后快的了。
内监小声道:“奴才惶恐。”
萧康帝微微眯起眼睛,侧头缓缓看向内监:“朕自认为对定北王不薄。”
“皇上对定北王的确算是仁至义尽。”那内监道:“只是定北王毕竟是皇上的手足……”
萧康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朕也没有说要杀了他。定北王虽然的确权利过大,但是却也没有到非要杀了不可的地步。”
内监小声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萧康帝冷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了,北疆那里,也该换换新鲜血液了。若是再过些日子,只怕这北疆之地,当真是只知定北王,不知有皇帝了。”
内监勉强笑道:“皇上所言极是。定北王年纪也大了,也该在京城里面享享清福了。若是再在外面奔波劳累,别说是太后娘娘,皇上看了都觉得不忍心。”
萧康帝闻言便舒展眉头,点头道:“朕要再想想,你且先下去吧。”
内监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长信宫灯明灭不定,角落处两个黑影被拉得极其悠长。
“公公,那件事情如何?”有个尖细的声音压低了嗓音询问道。
那内监冷哼一声,往袖子里面塞了塞什么东西,要笑不笑道:“去告诉你主子吧。皇上,被说动了。”
那尖细声音无声地笑了笑,往内监手里大把大把地塞着金裸子:“有劳公公了。这点孝心,还请公公去买些酒来喝。”
……
“赵婕妤?“季君珩微微一愣,闻言不觉轻轻皱起眉头。
薛兰兮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抬头瞥了一眼季君珩。他正拿着手里的纸条发怔,念念有词着什么。
烛光摇曳,薛兰兮轻声问道:“看侯爷的样子,似乎是出什么事情了?”
季君珩抿了抿嘴唇,叹息一声道:“宫里出事了。”
“哦?”薛兰兮捡起手里的针,又绣了几下,淡淡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赵婕妤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示,在皇上耳边吹风,说是定北王在边疆数十年,只怕早已有异心。他手握数十万雄师,边塞百姓只怕只知道定北王而不知道皇帝了。”季君珩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