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周目光落在李豫腹部,见血水慢慢渗出,转瞬他胸腹间衣袍被染红大片,冷笑:“殿下,若是再指望你,只怕我到咽气那日也不能翻身。一句话,陈某等你的许诺,已经等不及了!你们死在这大漠里,当真是一干二净。”对沈珍珠道:“太子妃,这回幸得有你。老实对你说,要你来回纥找殿下,就是皇后的主意。若没有你,我哪里能这般容易的找到殿下!”说毕哈哈大笑。
这真是一出“妙计”。李豫远涉回纥,本就是留与张皇后最好的机会,虽然传来失踪的消息,毕竟不如死讯更让张皇后放心,若能趁机杀他于草原大漠之中,真是死后尸骨无存,死无对证。然而要杀死他,必定要先找到他。要在回纥找到失踪的李豫,并非要武艺多高,智谋多强,最好的带路人选,莫过于沈珍珠——虽说已有默延啜“死讯”,但她终究曾是叶护义母,多少对她该有所回护;而最重要的,是沈珍珠曾经赴过回纥,聪慧有过人之处,且要找到李豫之决心强胜任何人。陈周功利之心急迫,终至卖身投靠张皇后,张皇后正中下怀,便委他来刺杀李豫。无怪陈周会采取那样非常的手段,迫她在吴兴沈府现身;无怪到了这绿洲后,他如此急切的想要找到李豫。原来,他不要是急于救李豫,而是急于要杀死李豫。她这样蠢,虽然嫌恶陈周,居然从未怀疑过他,从未由深处剖析过他。
沈珍珠想透这一层,顿时浑身凉透,只觉连指尖都在颤抖,心如刀绞,扭头去看李豫。李豫却似身边没有她这个人,因失血面色略显苍白,淡然对陈周说道:“狡兔死,走狗烹,今日你胆敢杀孤,”皱皱眉,想是极力掩饰腹部的巨痛,“他日皇后宰杀你,亦是易如反掌。”
陈周不以为然的冷笑,一步步踏过来,“铛”的拔刀出鞘,好整以暇的吹拭刀身:“殿下不必枉费口舌,从此后史书只会记载你为救宁国公主,不幸葬身大漠风暴中。你未曾想过有今日吧——当年我投靠你,为国为你,出力都算最多——也没想到今天会亲自送你与太子妃上路。哼哼,至于皇后会如何奖赏我,已不属太子操心之列了。”说话间已行至二人面前,拿刀在沈珍珠与李豫之间游移道:“先送谁上路呢?太子殿下,陈某最后一次听你之命。”
沈珍珠左手抚上胸口,那里,藏着默延啜送予她的那柄匕首,陈周乍如其来的话,让她完全乱了方寸,她的指尖仍在颤抖,她满怀歉疚与难受,狠狠咬住了下嘴唇。她所能持的,只有这柄匕首了。就算不能同归于尽,也要设法重创他。
“哼,她算什么太子妃!”李豫漠然开口,不待沈珍珠反应过来,一掌将她狠狠推开,她猝不及防,侧倒在地。
陈周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这个时候,你们还起争——”最后这个“执”字来不及出口,腹部与后背同时一凉,猝然瞪大眼睛,大张着口,缓缓向下看去:前胸陡然多了个洞,鲜血汩汩不息;腹部被一柄匕首刺入,深至没刃。
陈周微抬起头:李豫眉心深敛,手上加力,将匕首朝他腹中再狠狠送入几分!
“晃!”
陈周手中长刀坠地,“扑”的重重仰天倒下,至死不能瞑目。
在陈周倒地同时,程元振收剑回鞘,抢步上前扶起李豫,焦急问道:“殿下,伤势如何?”李豫略撑住程元振一臂,摇首道:“不碍事,皮肉之伤。”
陈周至死也难以想到:李豫为防不测,赴回纥后始终身着可避刀枪的金丝软甲。方才陈周猝然发难,李豫退闪间匕首虽刺入腹部,但因软甲防护,不过略有皮肉之伤。然而李豫知陈周勇猛过人,自已手无兵刃,如强行对敌绝无必胜把握,便故意示弱于他,以手捂住腹部,掩饰伤情,甚至忍痛将匕首下按数分,使伤口流血增多迷惑陈周,引诱他轻敌冒进,缩小袭击距离以便一发制敌。待陈周走近后,李豫一掌推开沈珍珠,同时拔出腹部匕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刺中陈周腹部。
与此同时,程元振效法沈珍珠抢得一匹马,沿沈珍珠所行蹄痕,也刚好赶至。他身具武艺,听力比常人略强,远远听到说话声随即下马潜行,至房舍附近,听清陈周与李豫对话,乘陈周注意力全被李豫与沈珍珠两人吸引,几乎与李豫同时发难,一剑由后穿透陈周胸部致其死命。